[原创](禁转)三国衍生《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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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7-26 15:02:18
天快亮了,天边儿上最后一颗晨星也渐渐地隐在越来越明亮的晨光里了。可是密林之中,却又弥漫开来了轻纱一般的雾气,慢慢的,这纱便越来越厚,整个山林都蒸腾在淡乳色的雾霭之中。

临近正午,强烈的太阳光利剑般斜劈下来,将那厚厚的白纱瞬时层层剥尽,展眼间,隐藏在那白纱之下的奇绝风光便如此浓烈的呈现在青天白日之下了。

林间的一条大道上,忽然间热闹了,马蹄声带着鲜明的节奏响起来,混杂着军旅特有的战靴声、猎猎的旗风、兵器轻微的撞击。一条黑纹白底的蛇也似被这声音惊住,倏忽掉转蛇头,“哧哧”地吐着血红的信子,转瞬间便消失在乱草之中。

“蛇!”士卒中有人喊了一声,立刻引来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几个年青的兵丁抽出了腰里的佩刀,如临大敌。

“哼……”一个扛着“汉”字大旗的兵士冷笑了一声,轻蔑地瞟了一眼:“瞧你们龟儿子这点胆子哦——”

年轻的兵士们定了定神,转回头来不好意思地讪笑了几声,“你不知道,前几天我们伍长到林子里小解,谁知道一脚踩了长虫尾巴,小脚趾被咬了一口,天呐,半边身子都肿得青了,上吐下泻,若不是丞相派了御医来,怕是早就埋在这鸟林子里了。说来也怪,这蛮夷之地真是邪,也不知道啥时候会撞上什么怪事。”

一个长了团团脸的兵士,听了他们的对话,紧紧身上的背包紧跑了几步跟了上来,“哎老哥,你们伍长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得紧?”

年轻兵士回头看了他一眼,“新应募的?”

团团脸笑着,“是,老哥多照应。哎,你们那个伍长……”

“丞相命人把他送回成都去了。”听语气,年轻兵士很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愿意把更多的话留给一个新兵蛋子。

他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又凑近扛旗的军士,“老田,有件事,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你比我有见识,能不能给我讲讲?”

扛旗的兵士借着一阵风把旗子换了个肩,带着疤的脸不经意似的望向了同伴。“嗯?”

“你说,咱家丞相是不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那当然!”不屑的神情马上庄重了起来。

“可是……”年轻的兵士嗫嚅着,压低了声音,“我看,神仙也有失了算计的时候吧?”

“你龟儿再胡说,老子打死你。”扛旗兵将旗杆一晃,旗上的绣带“哗”地一声扫到了年轻兵士的眼梢。

周围的军士一边走着,一边起了微微的哄笑声。

“告诉你毛老四,你龟儿说谁都行,就是不许说丞相。”扛旗子的把脸一扬,一脸不可侵犯的神色。

被称做毛老四的委屈地挤挤眼,仍低声嘀咕着,“我哪说丞相了?我只是想不通,此次大军平南,明明一个战阵马将军就将夷首孟获捉住,不费吹灰之力就打了个大胜仗,可是,丞相他怎么就把那个孟获放走了?害得咱们继续钻这个老林子,也不知道孟获那个龟儿趴在哪个狗洞里?咱们人生地不熟,可上哪逮他?要是逮不着,咱们可什么时候能回家哦。”

老田仍扛着旗,可是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地被迷惑写满了。

两个人都没了声音,只有战靴踩在草丛里发出的扑扑声。

团团脸被冷落了许久,终于想到了让大家都兴奋的话题,“哎老哥,你们见过丞相没?听说他老人家经常会出来巡营?”

一听这话,毛老四立刻骄傲地抿起了嘴,前头的兵士回过头来笑着说:“幺儿,你这话可正问到他心缝儿里了,他就是给你讲三天也不嫌絮叨呢。”

团团脸更加快了脚步,讨好似的凑近了些,“老哥,给我说说丞相,你不知道,俺家村子里都拿丞相当神仙供着,真的,谁家供了,谁家的收成准好,这次征兵,我干脆就投了来,想着要是能见着丞相一面儿,就是死了也值了。”

于是毛老四清清嗓子,老田知道他又要开讲了,索性闭起了眼睛。

“要说丞相嘛,他差不多隔个一两天就要来巡视一回。”

“真的?”团团脸一脸的兴奋。“那丞相跟你们说话不说?”

“他们我不晓得,”毛老四用眼睛向周围瞟了一圈儿,“那次在越郡外,是我当值的时候,丞相就带着书僮子安小哥来了,我给丞相行礼,丞相就亲手搀我,还问我冷不冷,哪晓得我见了丞相,浑身直发热,可是竟然说‘冷,冷,丞相’。”

团团脸笑了,“你说冷?那丞相说了什么?”

毛老四神往地叹了口气,“丞相当时就伸手摸了我的脑门儿,还说,‘不热呀’。还让子安小哥去找军医。”

“丞相这么体贴你。老哥,你的祖上真是积了德。”团团脸羡慕着。不料老田冷笑了一声,“也只有他这个龟儿才这么没心胸的回丞相的话,每次丞相问起我,我和丞相回的,可都是战场上杀敌报国的事。”他故意把“每次”说得很重,以此来强调他与汉丞相非同一般的关系。

说着走着,天越来越热了。林子里初时的草叶水气被强烈的日光蒸发殆尽,每个人的喉咙里都像要冒起了烟。

传令兵过来了,让大军原地休息片刻。

团团脸解开水袋子,把底子朝上,也没有倒出一滴。看看别的军士,他们席地而坐,把水袋中的水慢慢地浸润着。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们,知道要把水留到什么时候。团团脸舔舔嘴唇,不好意思向同伴开口,向着密林望望,脚步不由自主地向里挪动着。

“沈娃,你干什么去?”

一个兵士招呼着他。

“啊……啊……去解个手。”他答应着,却没停下脚,他的眼睛早被远处里一树奇异艳丽的,叫不出名字的果子吸引住了。

“小心蛇。”同伴仍回过头来叮嘱。

“晓得。”

先警觉地四下看看,确定没有那咬人放毒的长虫,他奔跑起来,没一时便来到树下,腰刀,背囊统统扔到了树下,灵猴一般几下便爬上了树。

那果子不太大,青里泛着红橙色,尾问开着灯笼似的嘴儿,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沈娃摘了一个,用衣襟擦擦,小心地咬了一口,酸,可唾液马上流了一嘴,他扔掉手里的果子,专拣红橙色的摘了,再咬,果然甜了许多。先猛吃了几个,便专挑熟透的摘了起来,一个个地扔下了树,转眼间树下就滚落了一层。

兴奋地用盔头盛着,忽听军伍中似有喧呼之声。莫非是要赶路了?手忙脚乱地再抓了几个,拾了刀囊等物,抱着这果子兴冲冲地往回跑去。

越走越近时,他愣住了,原先席地而坐的兄弟们全都站起来了,他们一个个满脸笑容,正围住一个没见过的,穿着与众不同的中年男子,虽然没有见过,可是不知为何,从那庄重而慈祥的神情,修挺而立的姿态,深如江海一般的眼眸里,他一下子就认定,这是丞相,是大汉丞相诸葛亮!

此时此刻,他便服单骑,只带了随身的一个侍卫,正面带微笑地听兵士们说着什么。

沈娃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涨起来了,嘴里喃喃着,“丞相,丞相,”便迈开大步朝着他的队伍走过去。

“嘿,沈娃,快过来。”一个副将发现了他,招着手让他过来。这个举动也惊动了诸葛亮,他好奇地回过头来,笑咪咪地看着这个一脸孩子气,眼含热泪的新兵。那双星辰般透亮深邃的眸子仿佛在说,你是谁?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沈娃紧跑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丞相的面前,他本来想说,他家村子里家家都供着丞相,丞相能保佑着家家的收成好,可是这些话满满地塞在腔子里又都随着血管里的血涌在了脑袋里,张开嘴,却变成了,“丞相,给,这是沈娃给您摘的果子。”

随着一阵哄笑,他看见丞相笑着向他走过来了,并从他的衣襟里拾起一个端详着。

丞相竟然真的要吃我采的果子。

沈娃幸福的要死了。如果真是这样,毛老四,老田,还有那些见过丞相,和丞相说过话的老兵士们,他们会羡慕死自己了。

也许是幸福的过了头,他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暗骂自己实在太没出息,努力地镇定一下,可是没用,仍是晕,紧接着一阵恶心。丞相竟在他的眼前旋转起来。

他只听见“沈娃,沈娃,”几声叫喊,便全无了声音。





---此帖由王梦思明在2010-8-12 0:51:46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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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王梦思明 2010-07-26 15:02:59
   二

 

沈娃的眩晕倒地引得周围的兵士一阵骚乱,毛老四和老田抢步向前把他扶抱起来,可人竟硬挺得像副棺材板,团团脸也抽搐起来,并且顺着嘴角儿流出了白色的东西。

“快把他放平。”诸葛亮对着惊慌失措的兵士们发了话,毛老四手哆嗦着把沈娃放平在草地上。

孔明一边吩咐着兵士们不要乱,一边俯下身扒开了沈娃的眼皮,一边低声命令,“压他的舌根,让他吐出来,他中毒了。把你们的水全都拿过来。”

老田依言用手去抠沈娃的嘴,一只中指压在了软软的舌上,可是根本没有反应。

“不行啊,丞相,这孩子怕是没的救了……”

诸葛亮半跪下身子,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手从腰后的丝绦上抽出了羽扇,飞快地解了系在扇柄上的玉珏,左手扳住沈娃的下巴,右手执着扇柄轻轻地按压着送进他的口腔深处。

忽然“哗”地一声,沈娃翻身大吐起来。此时一个副将已经把十余个水袋子抱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瞅着他的丞相。

“给他灌下去,之后还要让他把肠胃里的东西全都吐掉。”

诸葛亮看着众兵士去抢救沈娃,他皱着眉向着一望无边的密林望望,这才回过头来吩咐随身的侍卫,“你快马传令,知会各位将军,命他们告之军士,凡野外的果物,没有见过的禽兽,一律不得擅食擅捕,以防不测。”

侍卫叉手施礼,飞身上马而去。

副将喘息着回到诸葛亮身边:“丞相,沈娃救过来了。多亏了丞相……”孔明回身向着沈娃望望,又对着副将说,“多多叮咛手下,南中不比益州,蛮荒险塞,稍不留意,恐有性命之忧,千万不可离群而行。”说着,他弯腰拾起方才沈娃昏倒时散落的一枚毒果,放在鼻下闻了闻,又递给副将,“把这些毒果子分发各部,让兵士们都看看,万勿轻食。”

副将接过,“遵丞相令。”

诸葛亮又向着沈娃看了一眼,“少时派几个人用藤架抬着他,待到了驻地,好生安置。”

“丞相放心。”

 

两天的行军,大军终于来到了泸水。

兵士们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在离泸水五里处安下了营寨。沉睡了千年的林泽忽然一下子喧闹了。

一些披着兽皮,散着枯发,纹着眉口的土人,躲在树后不时向着这里张望,对汉军安营、掘灶、煮饭都充满了好奇。可是当军校把煮好的白米饭捧着往他们跟前送去的时候,那些人忽然就呼啸着飞快地消失了。

诸葛亮站在辕门口和几位将军、参谋说着什么,子安立在大帐外有些不耐烦地向着他张望。

终于盼到那些人话已讲尽,转身而去,子安小跑着迎了过来。

“先生,不得了,快吃饭,这里比不得成都,再过一小会儿,怕又馊腐味儿了。”

“子安,你再去问问前营的魏将军,看看他们那里安置了没有?”诸葛亮边走边说,待进了帐,便解了纶巾,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本来想扇扇这热风,却蓦然发现,手中是空的。不禁低头自嘲地一笑。又叹息了一声。

子安嘟着嘴,“大丞相,我就怕你惦记着魏文长的前部,早就派了人去问,他们那里先安了营,这个时候阖军上下,恐怕就是你大丞相一个人还没吃上饭了。”一边说着,一边来至竹案边,揭开了食盒,又让小军去取了净手的水。

“哎?怎么这粥这么清?”子安扭过头来问送饭的小校。小校一脸的无辜,“子安小哥,我从田伯那里拿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孔明净了手脸坐在案前,大大地平了一口气,“你不要怪他了,前些时我把军粮分发给了孟获的伤俘,遣散他们回家,过几天马谡押粮过来,这粥就不清了。”说时双手捧起碗,小心地抿了一口,再放下,又从碟子里取过一块胡饼,边吃边向着子安点头,“不错,很不错。”

子安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脸上不情不愿的表情却怎么也消褪不了。

“说嘛,有什么不痛快?”诸葛亮嚼着胡饼,右手又从案头取过了平蛮指掌图,一边还不忘向着郁闷的书僮问着。

“我就不明白,明明前十几天就把孟获逮住,平南就算大功告成,杀了那个蛮子,我们就能回师了,可是……”

子安叹了口气,又把目光集中在那碗清粥,那碟胡饼和两样素菜上面,“堂堂的大汉丞相,在这里啃干饼,喝薄粥,把粮食给了造反的蛮兵……”最后的几句是含在嘴里嘀咕出来的。

诸葛亮并没看他,口中仍在咀嚼,目光却死死地锁在地图上,右手的食指搜寻着在墨线上移动。

“吃个饭也不踏实。”子安声音大了些。希望引起丞相的注意,可是明显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于是又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若是前些日子宰了那个蛮子头儿,现在都能吃上夫人做的白斩鸡了。”

“哦,”诸葛亮悠扬地出了声,“那依你,杀了孟获,我们搬师回去吃白斩鸡?”

子安低了头,没敢吱声。

“南人从此就老实了?”诸葛亮把指掌图合上,喝了口粥问道。

“不老实就再打,根本不用丞相你亲征。我看那些蛮子根本不会打仗,用的兵器都是些什么牢什子,人不人,兽不兽,派一员大将定会把他们打得片甲不回。”

“是呀。”孔明听了子安的话,好像涌起了无限的心事,放下了筷子,站起了身,踱到了帐口。

“先生。”子安忙跟了过来。

“你看。”诸葛亮用手指着远处的青山,雾气弥漫着的山林,“这里多美啊。”

“嗯,是不错。”子安点点头。

“可是世居于此的土人,直到如今还在此风光无限之处,过着穴居野处的日子,杀蛇为食,煮象为饭,正如你所说,所谓不人不兽。”孔明轻轻叹了一声,慢慢往回走,“若能平复南中,教化蛮夷习学王化,则上可丰国之物力,下可安蛮夷之生,使日后北伐无忧,这才是亮之所愿。”

“可是先生,虽然这话我听你说过多次,我还是要说,像你说的那样收服蛮人之心,怕是不易吧。”

 

诸葛亮忽然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来望着子安,面上充满了坚毅的神情,“诸葛孔明岂做易事?”

子安忽地心里一热,真的,自先生离开隆中,联吴,抗曹,取蜀,哪一件是易事?又哪一件是他没有做成的?

正此时,军校在外面禀报:“丞相,杨长史求见。”

“让他进来吧。”诸葛亮向着外面说,挥手命子安将案上的饭食撤下。

杨仪甩着大袖子进来了,先施了礼,这才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簿册,“丞相,这是您让我核典的军粮数目,大部已分送到夷民手中,我军目前只余不到三日的粮,丞相还要派人去催催马参军才好。”

诸葛亮接过簿册看看,“那些接受了军粮的夷民们有何反应?”

杨仪沉吟着,半晌才摇了摇头开口说,“未见有何反应,系数领取,既不谢恩,也未拒受。”

“这些人的家住在哪?”
   
“没有固定的住处……”杨仪有些为难地看着诸葛亮,“我们的人跟着他们走了不到几里山路,看他们七拐八拐地就不见了。”

半晌无语,孔明深深吸了口气,“唉,看来,我们还要做更坏的准备才是……擒孟获易,服南人难呐……”

 

正当杨仪派出跟踪南人的人一筹莫展之时,那些领受了汉军粮米的战俘与散民,此时此刻正把一袋袋的粮米堆放在他们的南王孟获的面前。

“好!”孟获从一张虎皮上一按大腿站起了身,大步走出石洞,望着堆在洞外的粮袋,用鹿皮靴踢踢那些袋子。斜插在发冠上的羽毛都突突地乱颤起来。

“诸葛亮!”他咬牙切齿地狠踩碎了一袋,雪白的大米哗哗地流了一地。“你妄想用这些汉食乱我南人之心!你妄想!”

说着,他奋力一脚,一个袋子便直飞起来,带着风声撞到了一棵大树上,顿时,大小珍珠散落了一地。

这一举动让蛮兵十分兴奋,洞外立刻喧哗一片,他们举着双臂向着孟获欢叫着,挥动着各种兵器跳跃着,有的还执起长矛向着那堆从汉军嘴里省出来的粮食恶狠狠地捅去。

孟获一时热血沸腾,也挥着大手向着蛮兵挥舞。在他身侧的左洞洞主阿哙南却一直皱着眉头。他悄悄地走近了南王,低声说,“大王,前些时我们已和诸葛亮见了一阵,诸葛亮的大军……,神勇异常,我们这些洞丁……怕不是他的对手……,听说诸葛亮的大军已驻泸水,大王,”

他还要再说什么,孟获忽然向着下面狂乱的人群大吼了一声,犹如龙吟虎啸一般,那些群魔乱舞的兵士立刻恢复了安静。

“你们听着!”

孟获刷地一声从腰里抽出了明晃晃的短刀,“在我们没有联合到秃龙洞,银叶洞,云狐洞洞主以前,你们!”他用手点指着每一个蛮兵,“你们每一个人,都必需成为勇士,去告诉你们的家人,上至八十的老汉,下至三岁的孩童,只要能杀死一个汉人,他就是我南人的骄傲!如果有谁被诸葛亮的小恩小惠收笼了心,我就剥了他的皮!”

洞下再次沸腾了,两个洞丁野蛮地牵着一头牛,拉在人群中兴奋地宰杀,牛发出阵阵哀嚎,牛血被无数双手分着抹在了脸上,一场恐怖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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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王梦思明 2010-07-26 15:03:56

  
 清晨的雾霭刚刚散尽,伴着数声悠扬的鸟啼,汉军大寨里就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小将张嶷盔甲鲜亮,率领着三百余精壮的军士齐刷刷地静立在中军帐口。子安出来笑问:“张将军,都准备好了?”
张嶷拱了拱手,“是,尊丞相令,一切齐备,特来向丞相请辞。”
子安看了看一个个精神饱满的军卒,也向着张嶷躬了躬身,“张将军少待,我去回禀丞相。”说着便返身进了大帐。
不一会儿,只见大帐的帐帘高高的卷起,诸葛亮一身便服地出现在帐口。
“丞相!!”
军卒里忽然响起了一声谒制不住的呼喊,张嶷皱着眉头瞪向那个大胆的兵士。而后赶忙叉手施礼:“丞相恕罪,这厮不知礼数,冒犯丞相,是末将管教不严。”
“哦?沈娃?”诸葛亮笑吟吟地打量着那个激动又紧张的兵士。一边扶住张嶷的胳膊,“张将军勿疑,我和他可是老相识了。”说时便走到沈娃的身边,慈祥地望着他,“怎么样?你中的毒都好了?”
沈娃又一次激动得不知所措,张着嘴巴不知说什么才好,吸了几口气,竟似有一种委屈一般,眼泪就涌满了眼眶子。
“丞相”。叫了一声,又跪伏于地,“要不是您救得及时,我的命就没了……”
“快起来。”诸葛亮伸手搀扶,子安也过来帮着扶起沈娃。
张嶷似是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孩子立了军令状也要跟着,我道他大病痊愈不让他来,他恨不得以死明志。”
听得这话,诸葛亮关切地又重新打量着沈娃,“此番行事,非比寻常,也许会遇到诸多意想不到的事体,需得忍辱负重,你中毒新愈,还是……”
“丞相……”沈娃咽了一口泪水,“丞相救了我的命,我不拿它去报答丞相,却又如何?从今往后,只要丞相令下,便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眨眨眼睛!”
诸葛亮凝望着这个十七八岁,带着稚气的军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点头,返身回到帐口。威严而慈爱的目光扫过军卒们的脸庞。
“诸位壮士,汝等皆是张将军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卒,临战奋勇,通达晓事。可是此番并非要你等上阵搏杀,而是去做一件比流血杀敌更为艰难的事。”孔明停了停,往辕门处踱了几步,幽幽的眸光流向了深密的森林,像是自言自语般,“南人不习王化,久为雍凯等欺凌,深恨汉人,孟获军兵虽不堪一击,可人心所向,誓与天朝为敌。”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又回身走到众将士面前,“故此番开战,实不可以杀戮为上,服南人之心,使其为大汉所用,才是根本。我军到此,虽擒南王,而南中地理,我等十知其一,今番先命汝等分为四路,一方面,结交土人,熟悉山川路径,一方面,结好其心,使知上朝礼仪,故尔等身负重任,七日为限,成方圆三百里地理图而回,便是凯旋。”
张嶷一直目光炯炯地看着丞相,听诸葛亮说完,他向前迈了一步,“丞相放心吧,我们定不会擅杀百姓。”
“不是擅杀,”诸葛亮紧紧地跟着张嶷的话,“便是挑衅,也只许汝等退避三舍。”
张嶷的目光有些游移,孔明复退回帐口,表情严肃起来,一字一顿地说:“若有伤南中百姓性命者,一律按军法从事!”
一片肃静。
诸葛亮望着这些军兵,轻轻地问:“难否?”
张嶷也抬眼望着丞相,紧抿着嘴唇,不吐一字。忽然之间,沈娃又大喊了一声,“难!所以才要我们去!”
张嶷好像忽然被这句话点醒,眼睛里闪出明亮的神彩,干净地向着诸葛亮行着军礼:“末将遵命!”
“去吧。”孔明抬起手,本能地想挥挥羽扇,却又发现,手里空空如也。不禁自嘲地笑了。
“丞相。”
沈娃又单腿跪下了。解下了背上的背囊,平铺在地,一层一层地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物,大家定睛细看时,却是孔明的羽扇。
沈娃取过羽扇举过头顶,“丞相,前时多亏您用羽扇救了我的性命,可是,小人却把它弄脏了,就算洗了无数次,没半点污迹在上头,小人也觉得玷辱丞相,这是小人这几天来,余时射落了鸿鹄,以翅翎又做了一把,丞相要是不嫌弃,就先用着,等我们回了成都,小人一定照原样给您订制一柄一模一样的出来。”
孔明一阵感动,赶忙上前扶起他来,接过羽扇,只见翅翎丰满,排列细密,扇柄虽是普通的木制,却打磨得闪亮照人,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才做成。他执在手中挥了挥,“好,比原先那把还好,多谢。”
沈娃激动得咬紧了牙,可是嘴角却咧开,那灿烂的笑容就从嘴角两边流了出去。
站在辕门口一直望着这些虎虎生风的年轻人骑上骏马,英风四射地消失在视线里,孔明才收回了深远的目光。
 
 一阵山风吹散了飘在洞口的浮云,露出了一个披发饰羽的南中汉子。他赤着背,腰里系着一块虎皮,脚踝上套了两个亮圈,手里执着一杆梭标,背上背着一面弩机。警惕地向四下里张望着。
一声呼哨划过,扑喇喇惊起了一群不知名的飞鸟,这汉子吓得跳了起来,惊恐地瞪大了眼。
哗地一声,从树上跳下一个伸手啪地打在他结实的肩头,“嘿,被诸葛亮吓破了胆?”
“你吓死我了。”南中汉子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看你那些胆,大王有令,让我们出来巡哨,要是能抓住一个汉人,大王就赏他两个女人!”
“想得美。”两人靠在树上,擦着梭标,几个南中女子半裸着身子甩着长发从林子里跑过去,兽皮裙里兜着好些大大小小的菌子。几个晒得黝黑的光着屁股的小孩儿,拖着鼻涕拿着树枝追着打闹,巡哨笑着看着,大声地向着女人们唱着什么,女人们向着他俩扔了一阵果子呼叫着跑远了,他俩个又呼喝着那几个小孩,“小心毒蜂。”
“知道。”领头的小南人不屑一顾。
“小心汉兵来了打死你。”
巡哨继续威胁。
“哼,汉兵来了,我们打死他回去向大王讨赏。”
巡哨咧嘴笑了,一步一回头地向着山坡走去。

几个孩子嬉笑奔跑,窜溪爬树,就似灵猿一般。忽然,一个年长一些的孩子忽然在树枝上半立起身,向着树下的伙伴吹了一声口哨,小儿们立刻静了,“西利?怎么啦?”
“那边来了汉人!”西利瞪大了眼睛。
乍一听,这些孩子吓得倒吸着冷气,回过头去望着方才巡哨呆过的地方,可是如今,巡哨们早已不见了踪迹。
“西利,我们快跑吧。”
西利像一只山猴般滑下了树,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他们人不多,二三十个,咱们能不能,捉他们几个,献给大王?”
孩僮们肃静无声,西利的话在他们听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被这突出其来的安静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了。
“哭什么哭?”西利一把把她推倒。“难道你们不知道大王说的话?”
他威严的神色俨然是个小南王。
“可是我们才七个人……”,一个黑瘦的孩子怯怯地说。
西利的大眼睛飞速地转着,忽地,他俯下身来向着孩子招招手,“过来。”孩子们的脑袋立马凑在了一起。

汉家军士们越走越近了,领队的伍长靠在一棵大树上,向着四外看了看,“弟兄们,歇歇,造饭吧。”
兵士们听了,纷纷解了军器,一边向四外望着,一边累得跌坐在地,“老天爷,咱们这一路走出多远了?”
伍长从贴肉的衣里取出了一块羊皮,展开看看,又打开包袱取了笔墨在上面画了几笔。“我看,离孟获的老窝不远了,可不能再往前走了,和张将军说好,我们回青龙峪会师,这图里再标几处便可成功了。”
他站起身,将图贴肉复收好,看兄弟们都掏出腰刀掘了地灶,支了锅解了水囊,便又向四外瞧瞧,“煮好饭,我去看看有没有野味。”
没多大的功夫,米饭的香气便飘了出来,伍长腰里挂着一只雉鸡也回来了。
正取了碗欲吃时,一个脏兮兮的小脸从不远处的树后露了出来,向着这里眼巴巴地瞧着。
“嘿,一个小女蛮子。”兵士们笑了。
伍长盛了一碗米饭,伸出胳膊,“小阿妹,来啊,过来吃饭。”不料那个小蛮女竟从树后转过了身。凌乱的小辫子半散在肩头,手里拿着一块黄晶晶的东西放在嘴里舔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伍长手里白花花的米饭。
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大家有些高兴,这是第一次有南中人这样没有敌意地向着他们走来。
“来,吃。”伍长把饭递到她跟前,她只是吃吃地笑,瞧着伍长不动。伍长又耐心地蹲下身子,用手比划着,“吃,嗯?很好吃,”说着,用手抓起一团饭,塞进自己的嘴里。
小女孩儿一眼不眨地看着,仿佛微有笑意。果然伸了一个小手指头到碗里,粘起一个米粒,放入口中。
紧接着,小手指变成了三个,捏起一小团,三根手指又变成一整只小脏手,雪白的饭团急急地送进嘴里。
军兵们开心地扒着饭,笑盈盈地看着这个小南人。
小南人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小嘴儿一边咀嚼,一边伸出另一只小手儿,把手里黄晶晶的东西递了过来,也不说话,眼睛亮亮地看着眼前的汉人。她只记得西利哥哥让她把蜜糕送到汉人手里后就马上跑掉。可是她不知道怎么给,只好这样伸着小手等着。

“这是什么?”伍长笑着凑过来,用鼻子嗅嗅,“啊,是蜜糖?”众兵士们也侧过脸来看:“原来蛮子的蜜是这样的?”“哎,挺香,比咱们的蜜还香。”
一个小兵士伸出手:“伍长,你瞧人家小胳膊给你举着,你也不领情。”说着,他从小南人手里把蜜接了过来,“来来,我看看。”
不知为何,小南人忽像遭了雷一般猛转了身子,撒腿便跑,伍长忽地站了起来,“备战!”
未等大家明白过来,只听一声呼哨,树上忽地荡出七八个小南人,他们手里抱着一个圆鼓鼓的东西,用宽大的树叶包着,望着汉兵群里不由分说扔将下来,一霎时,落地叶开。无数只大蜂振着愤怒的翅膀飞向了汉军的面门。
“点火!快点火!”伍长声嘶力竭地大叫着,蜂嗡鸣着钻进他的口中,数十个汉军被蛰得满地翻滚。徒劳地挥动着刀剑,疯狂地奔跑着,痛苦地抽搐着……

     西利是被蛮兵高高抬着来到这块胜利的战场的。左洞洞主阿哙喃面无表情地用脚踢踢地上的汉军尸体。扭回头来问:“西利,他们一共是多少人?”
西利被放下,睁大眼睛数了一遍,“我记得是三十个。少了三个……”
“你是好样儿的!”一个蛮兵一把抱起西利,“回去大王一定会好好赏你。”
“我要一匹大马!”西利挺起胸。阿哙喃沉默着,心里默默地念叨:“诸葛亮的大军,竟然已离我近在咫尺……,我们却还在这里做梦……”。
他还没有从这心思中醒来,他手下的蛮兵早就拔出了腰间的弯刀,过去切下了汉兵的头颅。

“丞相!丞相!”
一阵夹带着喜悦的呼唤,让伫立在小山岗上的诸葛亮转回了头,子安大步生风地向着他跑来了。
心头一喜,孔明向前迎了几步,“怎么?张嶷回来了?”
“不是。”子安喘着气,用袖子抹着头上的汗。“马参军押粮过来了,还带来了陛下送来的药品。”
“陛下?”孔明一阵迷茫。
子安轻轻地说:“是,幼主陛下。”
孔明没有作声,默默地抚弄着手里羽扇,半晌,才缓过了神,“幼常在哪儿?”
“和杨长史交接粮草事宜。”
“让他到中军来。”诸葛亮又回头向远处望望,这才随着子安下了山岗。

马谡早已交接完毕,正在中军大帐口候见,远远地,见孔明来了,便迎上去半跪下身子。
挺拔而略显文弱的身体,白净的面皮,若不是眉梢处依旧是漆黑的,孔明又险些把他唤作“季常”。
竟有这么多的人不在了……
心里没来由地空了一下。

叙礼已毕,马谡在座上打量着孔明,躬身说道:“丞相兴兵未到一月,便克复叛乱,陛下闻之甚是欣喜,只是丞相近日来也清减了不少。”
“唉,擒孟获易,服南人心难呐。”孔明摇着羽扇苦笑。
“丞相日月之诚,定开金石。”
孔明微闭双目,长长地吁了口气,“此情此理,未必人人皆服,我军将士,多有想不通者。真是累啊……”
马谡也轻叹了一声,“难为丞相,君若不弃,谡愿留下,为丞相出谋划策。”
“好。”孔明直起身子,“目今营中正少幼常这等经纶之士,替我开解诸将,共服南中。”
正说时,中军官忽然气喘着跑进来,“禀丞相,前营报说,张嶷将军回来了。”
“真的?”孔明一阵惊喜,立刻站起了身,“他们在哪儿?”
“在魏延将军的前营。正等丞相传见。”
“不不。”诸葛亮转过桌案,“备马,随我去前营。”

孔明兴冲冲地带了亲随与马谡直奔前营,而迎接他的,除了满脸是伤的张嶷,数十名盔甲不整的军士,还有满寨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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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7-26 15:04:31
 四
 
     “丞相”!
张嶷瘦削的颊上挂着亮晶晶的泪水,没有血色的唇爆起了皮,他屈身在诸葛亮的身前,鼻翼翕动着,“嶷奉令不力,请丞相责罚!”
说时,他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囊,慢慢地举在诸葛亮的面前。孔明握着他冰凉的手,重重地扶他起来,却回过身来望着那些同样满眼含泪,也在望着他的兵士。
一阵风起,掀动了地上的白布,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将军何罪之有?”
说着,他向寨中挪动了脚步,马谡分明看到,丞相的肩在微微地颤动,羽扇了无生气地垂在袖底。
站在白布前,诸葛亮弯下身子,轻轻地伸出手,掀起了一角。年轻的身躯上溅满了污血,颈子上悚人地空着,不知经过了何等的惨烈。
“丞相。”马谡看出诸葛亮摇摇欲坠的身体,连忙过去一把扶住。张嶷也赶上几步伸手相扶,“丞相,我等遵丞相将令,并未与蛮兵交锋,弟兄们分为数支,潜入山林,不料蛮人在林内遍布伏弩,深挖陷阱,更兼放毒蜂、毒蛇、毒蝎。我军不习风俗,亦不能杀戮,故伤亡惨重。更恶南人,获我汉人尸身,不及带回者,皆取首级,是我等残部,拼了性命,才夺回了这几十具无头骸骨……”。
张嶷说着,声音里满带着抽泣,霎时引得满寨中一片隐泣之声。
诸葛亮面向着营口,紧紧闭着双目,夕阳余晖洒下来,将满营之中染成一片血色。
他慢慢转回身,面上泪迹未干,可悲容却为坚毅取代。轻轻挣开了马谡的扶持,他向前走了几步,深深地向着众兵士躬下身去。
“丞相!!”兵士们一声惊呼,忽喇喇跪倒在地。
“起来,快起来。”孔明半跪下身子去搀扶为首的兵士,“你们都是大汉的英雄,此次勘察地形,为南人所算,皆是亮思虑不周,行令不力,至使如此多的健儿殒命,亮之大罪!若搬师回都,亮一定奉明天子,迭加恩恤,不使妻儿受饥寒之忧,父母忍无依之苦。”
“丞相!”跪倒的兵士中,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沈娃?”孔明抬眼在人群中寻找。果然,沈娃满脸是泪,头上缠着白布,膝行着来到诸葛亮的面前,“丞相,这不是您的错,这是那些死蛮子作的恶!您一片仁义之心,我们汉军省下来的口粮,都填了那些狼心狗肺的蛮子,您放了他们的南王,可是他们杀起我们的人来,比蛇蝎还狠 !丞相,不能对他们手软了!”
“是呀丞相,不能手软了!”沈娃的几句话,让寨中的兵士热血沸腾起来,夕阳落在眼中,仿佛是着了火。
“好!”诸葛亮重重地应了一声,“你等好生回营调养,亮这就与诸位将军商议,再擒孟获!”
寨子里愤怒加着激昂的呼声久久回旋,旗角随着晚风猎猎地飘起来,似带着弥天的杀气。

中军帐的灯下,诸葛亮将张嶷带回的几张羊皮图精心地拼摆着,吕凯、马谡、魏延、赵云等围在案前,一同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图中标画的图形。
吕凯用手摆弄着一块羊皮,叹息着说:“这一角可惜失落了,与东南方位连接不上,也不知是什么所在……”。
孔明坐自身体,抬起头思索了一时,复站起身,向着案后走了几步,眯起眼把羊皮看看,再走回用手里的扇柄朝图上点点:“以亮推断,此处,定离孟获老巢不远了!”
“哦?”众人惊疑地看了看丞相,又都俯下身来看着缺失的一角。
赵云思忖着,“丞相何以说此处是孟获老巢?”
“你们看。”诸葛亮放下羽扇,用手在图上比划着,“东北方标记清晰,河流,密林,山峦,泾渭分明,可是越到了这里”,说着,他又执起羽扇,扇尖儿扫向了东南,“我军受阻次数越多,标记不明处越多,这说明,孟获的蛮兵在此设伏越多。到了这里。”诸葛亮用左手“啪”地盖在了一处,“陷阱丛生,机关四伏,隐隐向南,分明指出,孟获盘踞之处。”
孔明说完,挺身立起,向帐口踱去。眼望着深深的暗夜,不知想些什么。
众人又凝目一时,方才对视着眼光跟着直起身。
只听丞相喃喃着,“真要感激那些以性命摹画此图的勇士们呐。唉……”
魏延扭头把图看看,忽回过身子,几步来在孔明身后,“丞相,既知孟获所在,就请丞相传令,延愿率所部直插他的老窝,一举端了它!”
“文长所言甚是。”赵云也跟了过来,“若丞相不放心,云愿与文长分兵,左右夹攻,志在必得。”
诸葛亮望望二人,又把目光落在仍在案前踌躇的吕凯身上,“季平之意?”
吕凯赶忙直起身子,看看赵魏二人,又把目光凝望在丞相的面庞上,“丞相,南人多有机关,此处风土险恶,冒然进兵,会有伤亡。”
“没有伤亡要我们这些军士干嘛?”魏延叉了腰大声说。
赵云侧目看了他一眼,魏延收敛地缩了缩头,搓着手回到案边,“丞相,伤亡是一定要有,只要事前周密谋划,不会有事。”
“是呀。”诸葛亮深吸一口气,“我大汉经不起太大的伤亡了……”帐中一片安静,赵云的眼前仿佛又烧起了漫天的大火,先帝绝望地看着塞流的汉军尸首痛不欲生的惨状。
“丞相有何良策?”赵云诚恳地征询。
“来。”孔明招招手,众人迅速地回到案前。
“依此图所记,文长,子龙,马岱,张苞,关兴各起精兵,向孟获老巢推进,于此处下寨。”诸葛亮敲着图中一点,“五路人马依次各起疑兵,虚张声势,不必真动干戈,我想数日后,孟获内中必乱,待其有变,出兵击之。”
“好!”案前的人拍着手。
一声鸟鸣传进了帐中,马谡转回身看看,一缕晨光从帐口照了进来,“天亮了。”
“众位将军速速回营歇息,大军明早拔营!”诸葛亮一边收着案上的图册,一边站起身,众人施礼而退,赵云走了几步,复转回了身,“丞相,南中之地不比成都,山岚瘴气,寒暑不均,丞相切不可过于劳累。”
“谢老将军,亮有数。”诸葛亮笑着。
“子龙将军。”子安从侧帐揉着惺忪睡眼进来,手里捧着铜盆和手巾,“你可要好好看着丞相,他对自己可没有算计。”
赵云微叹一声,“云不善言词,只求丞相莫忘先帝托孤之重,善保贵体。”
蓦然间,四目相对,诸葛亮眼中,是赵云霜染的须发,赵云眼里,是诸葛亮星白的两鬓。知己零落独留君……
两人的鼻子都有些酸,忙着转移了话题,“丞相早些歇息,云也告退。”
赵云轻轻地掀帐而去,子安一边伺候孔明洗脸一边嘟囔着,“早些?嗯,真是早呢。”

云遮雾掩的山峦,像是腾飞在云霭中的苍龙,神秘地不知爪牙所在。
一个洞丁赤着背,满脸喜色地走进了宽大的洞口,“大王,挂那些汉人首级的杆子立好了,大王请看。”
孟获从虎皮石座上立起身,将手里明晃晃的匕首狠狠地在柴火架上的乳猪上一插,腾地站了起来。
“走,看看!”
董图那,阿哙喃左右跟随。
顺着洞丁手指的方向,果然,在洞外宽阔的草地上,数十个蛮兵正埋一根二人合抱的木杆,随着杆子的逐渐立起,那顶端数十颗血淋淋的人头忽地摇晃起来。
“啊哈哈哈!”孟获甩着长发大笑起来,“诸葛亮!你等着,早晚有一天,你家南王把你的头也挂上这根杆子,让你手下的随从举了这杆去见你的皇帝小儿!”
“大王,诸葛亮毕竟对您有不杀之恩,如今我们如此对待他的部卒……”。
“嗯?”孟获刷地转回了头,眼睛里狼一般冒出了幽光,劝阻他的阿哙喃浑身一紧,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杀之恩?”孟获又把眼光盯住了外面的高杆,“那是奇耻大辱!”
董图那用目示意,阿哙喃知趣地不在则声。
正此时,洞外一阵乱,原来是洞长忙牙长探听消息归来,他满脸是汗,进了洞便向孟获举起双手施了礼,“大王,不好了,诸葛亮起五路大兵直逼我们的山寨。”
“哦?”孟获皱起了眉,“有多少人?”
“不下五万。都是精锐。”

“不要慌,”孟获看了看面露惊恐之色的洞丁,慢慢踱回石案前,起手拔出了烤肉上的刀子,“传下令去,各洞将弩机备足,林中密设的陷阱,套夹,吊索加倍设置,丁备战器,民寻野方,必与汉军决一死战!!”

五天五夜,洞下锣鼓喧天,火光不断,孟获屡次派洞丁冲杀,都奈何不得汉军的强弓,南人虽仰慕于他,可是强敌压境,人人心惊,变故就真如诸葛亮所料般,生于他自己的肘腋之下,不待他与诸葛亮第二次交锋,他已被董图喃、阿哙喃在睡梦里生擒活捉。就那样更加没有尊严可言地,披头散发,衣裂靴脱地被绑到了仇敌的面前。

沈娃抱着铁枪,倚着一株松树,边往枪头上吐着吐沫边用袖子擦着,眼睛不时地瞟向寨子处面被捆来的成群结队的蛮兵。
“干什么?这么起劲?”毛老四用胳膊肘儿碰了碰他。
“哼,奶奶的,龟儿子用毒蜂害死了我们多少弟兄,你看见那个中间蹲着的小蛮子没?”
毛老四立起身来往蛮俘里望了望,“嗯,瘦得猴儿一样的?”
“嗯,就是他。”沈娃深深地嗯了一声,“待会儿宰那个孟获的时候,老子要去把这个小龟儿亲手捅他几个百窟窿。”
“是啊,老田就那么被他们的陷阱陷进去,身子上被竹梭子穿成了筛子。”毛老四仰起头,索性闭上眼,手紧紧地握住腰里的钢刀,只等到中军帐里响起怕人的催命鼓声。

忽然地,震天的号角声响了,沈娃和毛老四蹭地一下挺直了身体。众将士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中军大帐。
密密层层的军兵整肃地排在两侧,大刀在怀中斜抱着,明亮的日头照在上面,比铜镜还要耀眼。
诸葛亮纶巾羽扇,素服皂绦飘然而出,他的身后,竟然是扎着手脚,去了束缚的南王孟获。
一个传令官骑着马举着令旗来在汉军列前,“丞相钧旨!放南王孟获及所部回营,各军将校不得拦阻,违令者斩!”
“什么?”沈娃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毛老四也听不懂似的看着传令官,耳畔中越来越响的是汉军的议论不满之声。
“不!我不信!我去问丞相!”沈娃的眼泪迸溅出来了,不顾一切地向着中军帐口迎去,毛老四一把揪住他:“你疯了。”
沈娃真好像疯了,竟向着不远处走来的汉丞相大叫起来,“丞相,丞相!您为何不杀了这个蛮子给弟兄们报仇”?
这句话像在油锅内倒了一碗凉水一般,汉军纷纷地向前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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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7-26 15:07:37

透过大寨的栅栏,只见汉丞相衣袂飘然地走了过来,正面含笑意地和身边的南王说着什么,一会儿又停了下来,羽扇向着整座大营点指着。孟获皱着眉,随着翩跹白羽转动着硕大的头颅,一双大眼四下里出神地张望。

排在寨口的兵士用闪亮的刀枪拦住了沈娃,匆匆赶来的张嶷紧走几步,大声喝道:“沈娃!你想干什么?!”

沈娃双手攀住长枪,带着哭腔:“张将军,               难道,我们那么多的弟兄,就白白地送了性命不成?”

张嶷铁青着脸,眉目五官一如斧刻一般,他紧紧地抿着唇,半晌,电一般的目光严厉地向沈娃扫来,“丞相钧旨,必有道理,难道,你比丞相还能用兵?”

沈娃的手松了,却又不甘心地回了头向着寨里望,层层的汉将此时纷纷上了马,诸葛亮竟也少见地跨上了马背,与孟获点马而行,往粮营方向去了。

“张将军……”沈娃还想说什么,张嶷扭头望望跟在沈娃身后一脸不满的兵士,“去,把那些蛮俘的绑绳都松开,带他们到别营去用饭,少时让他们和孟获一起回去。”

众兵士的脚心仿佛钉在了地上。

“沈娃!”张嶷咆哮起来,沈娃吓得一抖,唰地挺起了胸,抱拳拱手,“遵令!”

仿佛发泄一般地大喊了一声,猛地回身一扬左手:“弟兄们,随我去给那些蛮子松绑!”

沈娃脚底生风,朝着那些衣不遮体的蛮兵走来。血红的眼睛,张大的鼻孔,无一不显示他满身的杀气。蛮兵们犹如枯槁般静等着死亡的到来。

 

沈娃停了脚,他把目光恶狠狠地刺在小蛮丁西利的脸上,明明带着稚气,可是眼睛里竟然没有一丝畏惧。

沈娃的眼前又出现了挣扎翻滚的伍长,鬼哭狼嚎的弟兄。嗖的一声,他拔出了腰刀,别的蛮丁低下了头,只有西利把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沈娃。

嘣,系着枯瘦胳膊的麻绳被斩断了。

西利愣住了,沈娃气喘着大叫:“滚!”

蛮兵们都不知所措,西利犹豫着看着残存在胳膊上的断绳。“ 我叫你滚呐!”沈娃大吼着,动作粗暴地去解西利臂上的绳索,不料西利忽然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灵猫一般,张嘴吐出一口冷气,说时迟,那时快,双手死死揪住了沈娃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痛加上气,沈娃忍住腕痛,屈身抓住了西利的小腿,把他高举过头,忽地扔了出去。

此时刚刚被解了绑绳的蛮兵都惊叫一声,眼瞅着西利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鼻子里慢慢地沁出了鲜血。众蛮兵举起了刚刚获得自由的手臂,向着汉军再次地发起了不堪一击的攻势。

汉军们心里顿时痛快无比,解下腰里的兵刃扔在地下,徒手与蛮俘们展开了格斗,不消片刻,只听“澎澎澎”地一阵响,蛮俘纷纷被摔了出去,躺在地上挣扎不起。

张嶷刚刚进寨,忽听寨外一阵乱,再回头时,便见了这惊人的一幕。

“混蛋!”他狠狠地骂着,可是来不及去阻止,只见中军的猎猎大旗向着这里飘来了,专门护卫丞相的皇帝专赐的御林军兵也排着整齐的队列渐来渐近。

远远的,诸葛亮就看到了寨外的情状,脸色变得严厉起来,“怎么回事?”

身旁的马谡忙躬身回道:“丞相,待我去看看。”

孟获也在马上向外观望,他冷笑了一声,“败军之将,理应受此,丞相不要挂心。”

 

马谡来到寨前,正见以沈娃为首的兵士们叉着腰向着地上的蛮兵喝骂着什么,他跳下马来大吼一声:“大胆!丞相有令,好生对待蛮兵,尔等竟敢有违军令?该当何罪?”

“是他们先动手。”毛老四气也没有喘匀,气呼呼地回答。

“看回来怎么收拾你们!”马谡狠狠瞪了一眼,翻身上马,疾速地回到诸葛亮身边,“回丞相,是……是张嶷将军手下军士,无意中与南兵有了参商,打伤了几个南中的士卒。”

“是何人大胆,竟敢违抗军令?”诸葛亮沉下了脸,羽扇停在胸前。紧紧盯着马谡的眼睛,“南兵可有伤亡?”

“回丞相,有个小南兵伤的较重,其余皆是皮肉之伤。”

“速将抗令之人押禁,按令重责二十军棍。”

马谡叉手施礼,孟获反倒一偏头,一副满不在乎地样子:“算了吧诸葛丞相,留着你的军士,我们好痛痛快快地较量一场!”

“战场决胜,军令如山,岂独在体强?”诸葛亮也偏过脸来恢复了笑意,“似南王般强健如神,亦为我座上之宾耳。”

一句话说得孟获气堵咽喉,手里的马缰拉得笔直,拽得那匹大青马呼地立起了两蹄。

正说话时,只听寨外响起了号角声,号角声过,又闻一声悠长而慑人的高叫:“行刑!”紧接着便响起了棍棒打在皮肉上的啪啪的山响,还有惨呼痛叫之声。

孟获下了马,步出大寨,众蛮兵满脸的疑惑互相搀扶着呆望着眼前的受刑的汉军,心里五味俱阵,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军棍之声渐止,只留下长一声,短一声的呻吟,诸葛亮缓步出寨,并没有看那些被按倒在地的兵士,而是走在蛮兵的面前,深深一揖,倒让这些蛮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诸葛亮抬起身:“诸位壮士,是亮治军无方,害你等受苦。如适才伤了身体,可留下医治,待痊愈后亮再送你等去找南王如何?”

孟获皱起了眉,他看看鼻孔出血,昏迷不醒的西利,半晌不语,孔明似是看懂了他的意思,走过去摸摸西利的脉搏,“南王若信得过亮,便留下这孩子在营内养伤,待痊愈后交送于你如何?”

孟获又抬起头向着自己的山寨望去,如今那里已是阿哙喃的天下,自己又如何能带着重伤的手下奔走四方?

咬咬牙,转回了身,以手捂胸向诸葛亮低下了头:“如此,谢丞相。”

马谡连忙命军士用软架将西利抬往后营,诸葛亮站在营前,望着孟获与众蛮兵委顿地踏上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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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7-26 15:08:08

“孟获!”

一声夹带着怪笑的喊声从半山角下传了过来,孟获带住马向上望去,是自己的洞丁,可是面无表情,董图那,阿哙喃正双双满脸嘲弄地望着他,“滚回你的银坑山去吧!这块地方从此是我们兄弟的了!!”

“忘恩负义!”孟获用手中的大刀指着二人,“当年若不是我收留你们,你们早就被共工一族杀尽,今天却敢联络外敌自相残杀?”

董图那指挥着蛮兵向着山下抛了一阵石块,孟获只得带着残兵继续南逃。一边走,他一边回过头,他不知道,那数千洞民的生死,在没了他这个南王之后,会将如何。

 

南中的气候怪得很,明明午时炎热难耐,可是一入了晚,便又阴冷难当。

张嶷的侧帐之中,沉寂如死。地上铺着厚厚的莆草,草上是厚厚的军毯,军毯上便是一溜十余个挨了军棍的军士。他们一个姿式地趴着,谁也不说话,有的把脸埋在了臂弯,有的则闭着眼睛默默地流着眼泪。

帐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张嶷掀起了帐帘,“你们装什么死?都绝食了?”

沈娃仰起脸来看看张嶷,又叹息着埋下脸去。

“违了军令你们还有了理不成?”张嶷恨恨地骂着,“若不是丞相开恩,早把你们推出去斩了!”

沈娃又抬起了头,刚想张嘴说什么,只听帐外有些乱,张嶷转回身刚想质问,只见一个旗牌匆匆地进来,“张将军,丞相来了。”

一听这话,张嶷大惊,返身想去迎时,只见帐帘一掀,诸葛亮闪进了众人的视线。

青衣素服,布帻羽扇,不知为何,帐中的兵士见了丞相,竟一如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父亲一般,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张嶷低声骂着。

诸葛亮抬手止住张嶷,先几步来在沈娃的铺前,半蹲下身子掀开了薄被,“怎么样?屁股开花了没有?”

沈娃先是抹着眼泪,后来丞相掀了他的被,又觉着心里一阵热浪翻滚,再听了丞相的一句趣言,便不知深浅地抓了诸葛亮的手臂索性哭了起来。

张嶷欲行喝斥,诸葛亮用目止住。子安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草席铺上,诸葛亮就盘膝坐在了兵士之间。沈娃这一哭,引得这些汉子莫不泪流不止。

等哭声渐弱,诸葛亮回身望望他们:“怎么样?痛快些不曾?”

军士们开始用手巾抹起眼睛,诸葛亮又严肃了神情,“亮今日是来问汝等,汝等可知罪?”

毛老四侧了身,“丞相,我们知罪,不该违抗军令,可是,可是我们实在不服!”

“是,我们不服。”果然起了应和之声。

“不服亮?”诸葛亮把眼睛睁得大了些。

“丞相,就算你把我们劈了烧火,我们也心服口服,”沈娃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我们不服的是,为何只许蛮兵杀我们,我们对他们连打也不能打?”

诸葛亮深深地吸了口气,把羽扇轻轻摇摇,“你们说,若我汉军大举挥师,南人可敌否?”

“吓死他龟儿子。”毛老四一脸的鄙薄。

张嶷把眼一瞪:“毛老四!你胡说些什么?”毛老四这才觉得当着丞相不该如此说话,忙垂下头来。

诸葛亮笑笑,“那亮再问你等,南人杀得绝否?”

“既便是杀不绝,料得数十年间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沈娃眼睛亮亮的望着诸葛亮。

“数十年之后呢?”诸葛亮侧过脸来问。

帐中一片安静。诸葛亮自言自语:“数十年后,朝廷再遣天兵?周而复始,不得安宁?”

沈娃咬了一根手指,不再作声。

“南中蛮荒之地,因不习王化,历来为汉人不齿,更有如雍凯等狼行恶徒屡行欺凌,仇恨日深,非一日可解。若我大汉效法前朝,兴师杀戮,只可使民怨沸腾,汉蛮不和,遗害子孙。”

诸葛亮说到此,用目光扫向了帐中每一个兵士的面孔,“做为大汉军士,不应只晓杀伐,需知得地易,得心难,前朝暴秦一扫六合,何等煌煌,而天下民心流离,经二世而亡,这就是在我等眼前一个多么生动的榜样。”

沈娃张了张口,诸葛亮用羽扇制住了他,慢慢地起身,“亮告之汝等,前路漫漫,或遇所困于今数倍,尔等可惧?”

“有丞相在,我们什么也不怕。”沈娃咬着下唇,眼里泪光点点,“有丞相的神机妙算,我们一定大胜。”

诸葛亮用羽扇点点他的头,“神机妙算只能战胜孟获的兵丁,收服人心,不可用计,”说着他又用扇子点点自己的胸口:“只可以自己的心来换。甚至,以命来换。昔日关,张等诸将效命于先帝,岂是先帝以权术驭之?”

帐中的兵士们都陷入了沉思,子安再次挑帘而进,“丞相,该用饭了。回吧。”

张嶷忙说:“是,丞相,天晚了,末将送丞相回中军。”

“不用了。”诸葛亮又回头看看这些伤兵,“亮闻说你们受了责罚,食水不下,亮想就在此陪着你们一起用饭可好?”

众兵士忙着忍痛抬身:“这如何使得?丞相请回,这里脏乱,污了丞相双眼。”

“你们能住,亮便坐不得了?”诸葛亮好像一下来了兴致,子安叹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返身出去命人取了饭食。

这一餐众兵士吃得虎虎生风,沈娃连吞了两大碗米饭,越是当着丞相,越是兴奋,伸手向着伙头军大叫:“再来一碗。”引得众人呵呵地笑个不住,诸葛亮也慈爱地用羽扇啪地拍了他一记。

 

走在半路上,子安便叨念起来,“我看大军十万人,丞相你如何一个一个地去开解。”

“能开解一个就开解一个吧。”诸葛亮微微叹了一声。

“回去能不能睡了呢?”子安满怀着希望。

诸葛亮用羽扇敲敲头,“嗯……叫马岱来一下。”子安不言语了。又走了一阵,孔明又犹豫着:“叫沈俊也来一下。”

“啊?”这下子安慌了?沈俊是营中的军医,也是刘禅特命专伺丞相的御医,“先生怎么了?”

“也没什么。”诸葛亮沉吟了一时,“这些时日,总觉得腹腕冷痛,方才与军兵们进膳,用得略快了些,痛得有些……”

“好了,别说了,先叫沈俊,再传马岱。”子安手里的马缰一抖,素辇快速地向中军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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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7-26 15:08:49

夜幕沉沉地降临了,马岱从左营赶至中军,至辕门下马,踏着此起彼落的虫鸣声大步向中军帐走去,帐口的小校见是马岱,先抱拳行礼,“马将军稍待,待我去回禀丞相。”说着将手里的兵器交给另一个侍卫,便返身进去。

马岱平了口气,踅回身子慢慢踱着,扭头看看从中军帐口透出来的淡淡的灯光。

不一会儿,子安掀帐而出,马岱赶忙向前迎了几步,“怎么?丞相安歇了么?”

子安拉住马岱的手往远处里走了几步,低下声来说:“沈俊大夫还没走,本来我想等他走后再去请你,可是丞相等不及,就着人去请你了。”未等子安说完,马岱便愣住:“怎么?丞相贵体欠安?”

子安手里加重了份量,示意他低下声音,又向着两旁的护兵看看,见他们并未注意自己,这才轻叹了一声,“自入南中后,饥一顿饱一顿的,这里湿气又太重,丞相饮食大减,方才告诉我说腹腕冷痛,我去请了沈大夫,我怕将军一进去,丞相必要分心。所以,委屈将军在此稍等片刻。”

马岱关心地问:“沈俊怎么说?”

“沈大夫说,郁结在内,情志不疏,伤暑感寒,以致脾胃失合,正开药方呢。”子安向着帐里望望。

马岱微微叹了口气,“唉,这十万大军,临军斗战,粮草军械,已足够繁巨,再加上南蛮水土迥然,丞相实在是太劳累了。”

两个正唏嘘时,忽见帐口一亮,子安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侍卫正掀帘探头张望,子安忙跑了过去,侍卫笑道:“子安小哥,沈大夫开了方子,丞相让我看看马将军来了不曾。”

子安回过头来点手招呼马岱,马岱站在帐口,撩起袍襟掸掸身上,便低头入帐。

孔明一身便服坐在座中,略略歪着身子靠着扶手,正与沈俊说着什么,见了马岱便笑着坐正了身体。

沈俊与马岱见了礼,又回过头来嘱咐:“丞相,那丹丸需马上以温酒送下,不要延迟了。睡前需以艾灸中腕,肾俞,切不可耽误。”孔明起身致谢,命子安相送。

马岱见诸葛亮面色有些苍白,犹豫着说,“丞相的脸色不好,若事非急,明日再说,丞相还是安歇了才是。”

“无妨,这南蛮之地,不服水土也是有的。”诸葛亮轻巧的回答,将披着的外袍紧了紧,点手让马岱在案前坐下。

“今日请将军到此,是想问问,前者董荼那,阿哙南擒献了孟获,是与将军交割的?”

马岱点头,“是。”

“目今孟获所居之处是这两人主理?”诸葛亮正了正身体,两手叠握轻轻地抚着腹腕。

“是,昨日遵丞相令,岱率轻骑去看过……”马岱正说着,只见子安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过来,轻轻地放在案头,将小木盒中的丹药放在诸葛亮的面前,又打开了一个药葫芦的塞子,立刻,一阵药酒香气便弥漫开来。

“丞相,先请服药。”马岱忙躬了躬身。孔明笑笑,“恕亮失礼”。说着拈起药丸轻轻放入口中,又抿了一口药酒,想必是药太苦,诸葛亮打了几个冷战,一边用目示意马岱继续说下去。

马岱心里一阵难受,吸了口气,眨了眨眼睛,“是,昨日岱去看过,那里目今是董图那,阿哙南在主理事务。”

诸葛亮服了药,子安伺候着他用清水漱了口,他接过手帕来擦着嘴,轻轻咳了一声,“那里目今还有多少南人?”

“孟获这次仓惶应战,大部分兵士为阿哙南所俘或杀死,辖下百余洞,大约有洞民数千人。”马岱沉吟着。

“将军看来,此次南王被俘,南人有何反应?”

“依末将看来,”马岱微微沉下眼睛思忖了一时,慢慢道:“那些洞民一时迫于阿哙南董图那的武力,人心仍然是向着孟获的……”

诸葛亮微微地点着头,目光久久地注视在跳动着的灯火上。

“丞相之意?我军是驻扎进去?”马岱试探着问。

诸葛亮忽然向着案前伏了身,用一只手托住额头,“驻军进去,我军与南人共处,实在比擒孟获难上十倍。”

烛火落在他消瘦的面上,显出几分寂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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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8
王梦思明 2010-07-26 15:09:22

夹山峪的山上,时时闪着几点火光,那是洞丁们巡视时点的火把。阴暗潮湿的洞中,不时地传来几声哭泣与呻吟。

而原来孟获所居的飞龙洞却是灯火通明,董图那,阿哙南双双对座,推杯换盏,中间的地下的火坑里架着松柴,不知烤着什么野味,滋滋地冒着热油。

两个赤膊披发,纹着脸皮的蛮丁进来了,躬身向着二人行礼,“洞主。”

阿哙南抹了一把嘴上的油,侧过身子:“怎么样?”

“回洞主,那些随着孟获南逃的洞丁的家小,都被一一拘了来,在西角洞中押着。”蛮丁望着阿哙南,等着他的示下。

“押着?”董图那端起木碗来喝了一口,“杀了他们丢到山涧里去!”

阿哙南伸手拦住,“慢慢。”他又挥了挥手,“你且下去,让他们好生看管,不许放跑了一个。”

董图那用手指指火坑里的野味,立时有洞丁执了刀过去替他切了一块送来,他一边撕咬着一边看着阿哙南,“贤弟这是为何?留着他们做甚?”

阿哙南喝了口酒,幽幽地说,“孟获南去,必起银坑山的洞丁来报仇,而我们虽降了诸葛丞相,他必会委派我等去与孟获打个前阵,那时若与孟获相见,我们也可凭这些洞丁家小,乱其心志,取胜容易。”

董图那听了,面上现出一丝笑意,“你小子,真比南山的猴子还精明。孟获那厮,实是不好对付。”

说着,恶狠狠地拾起盘中的野味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孟获不好对付,诸葛亮就更不好对付了……”阿哙南又喝了一口,叹了一声。

“嗯?”董图那停下咀嚼,瞪着眼睛看着阿哙南。

“诸葛亮不会真心相信我们的,所以呀老兄,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稳住诸葛亮,多以金银宝物奉上,汉人都是一个德性,贪得无厌,见了那些比见了爹娘还亲,好好买通了他,封我们永镇南中,那时上有汉军为依仗,下可号令万洞千山,兄弟呀……”阿哙南意味深长地看了董图那一眼,从盘中拈起一块肉,慢慢地放进口中。

“是啊。”董图那站起身子,几步走到阿哙南的跟前,“可是,我看那个诸葛亮……,可跟雍闿不像一路人……”

“老兄,你知道什么,越是表面上大义凛然的汉官,骨子里却比鸡鸣狗盗的奸贼不知还要坏多少倍呢。”阿哙南摇头大笑起来。

董图那跟着大笑了一阵,猛地转过身来向着洞外大吼道,“去,把左洞洞主忙牙长叫来!”

不一会儿,忙牙长来了,董图那几步来到他面前,“你去看看,各洞还有什么稀有的宝贝,象牙、犀角、鹿茸、白玉这些汉人喜欢的东西?”

忙牙长想了想,“前些时候听闻汉军南下,大王……,哦,孟获怕战中有失,大部份都已运回银坑山了。”

“这只蛮牛!”阿哙南恨恨地骂了一声。沉吟着走了下来,“你去各洞传令,限三天之内,让各洞的酋长,每洞必交象牙等宝物若干,交不出者,一并关入西角洞去喂蝎子。”

忙牙长施了个礼,转身匆匆地去了。

夜风里又传来一声凄怆的鸟啼声。

 

这一日的汉军大营显得格外喜气,中军特意安排了羽葆鼓吹,帐门大开。

诸葛亮早早地伫足在帐外,手执羽扇,面带微笑地向着辕门方向望着。

远远地,只见马谡、张嶷等陪着董图那、阿哙南有说有笑地过来了。见汉丞相专候在此,董,阿二人忙紧跑几步,诚惶诚恐地跪伏于地,“罪将董图那,阿哙南二人归降来迟,死罪死罪。”

诸葛亮忙抢步上前,伸手搀扶二人,“哎,将军说哪里的话,若不是你二人擒住孟获,亮大军还要受阻,二位将军帐中请。”

说着,诸葛亮便一手拉住一人,亲亲热热地往帐里去了。立刻鼓乐声起,帐门大开,众文武纷纷入席。

寨门外的沈娃又一次伸长了脖子向着中军大帐看着,毛老四同样踮着脚尖儿瞪大了眼睛。

“行了行了,进去了。”一个士卒不奈烦地推着他俩。

“你动?你动?”沈娃瞪着眼珠子,“我告诉你,我可不想打你,哎,因为啥?老子这双手,是丞相摸过的。打了你就是脏了丞相。”

被骂的军卒不怒反笑,“沈娃,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有本事不要在张将军的帐下,你去做个护卫丞相的御林军嘛。”

毛老四啐了一口,“他?他家祖坟长没长那棵草?”

正说笑时,又见一队一队的南兵拉着十余辆牛车从眼前过去,沈娃又转着眼睛看了一阵,“我说,这是什么?”

军卒笑道,“不知道了吧?这是董图那,阿哙南两位洞主献给咱们的宝物。”

“哎。”沈娃拉着长声点了点头,胸脯也挺得笔直,“还算南蛮子里,有一个识趣的人。”

“哎哎你看,”毛老四用胳膊肘儿捅了捅他,“最后那辆车里怎么像全是女蛮子?”

汉军们一脸的疑惑望着这些牛车从他们眼前经过去了。

 

牛车中,果有一辆里装着十个蛮女,一个个裹着兽皮,饰着翎羽,头发梳得溜光水滑,披散过腰。只是一个个愁眉不展,沉闷无声。

“西朗,你弟弟是不是也在汉营?”

一个蛮女望着汉军兵刃上闪光的尖,皱起了眉头。

被叫做西朗的蛮女微微抬了头,转瞬又垂下,“是,西利被他们打伤了,听说在这儿养着,说是养着,可是,谁知是死是活……”

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反正都是死。”

她身旁的蛮女仰起了头,“要是汉人敢碰我,我就跟他拼!”

“回去了也一样,我妹妹昨天被阿哙南挑走了,今天早上,我看见她被折断了脖子躺在洞外。”另一个蛮女哭得用手捂住了脸。其他几个叹息着用手拨拨她的头发算是安慰。

“大王会回来救我们的。”西朗喃喃着。

“大王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啊?”哭泣着的蛮女声音大了,“我阿爹前天被他们逼着上山捕象,活活地被象挑死了……,阿娘现在还病着……”

“扑”的一声,押车的蛮兵用手里的马鞭捅进了车窗,“不许哭!”

蛮女们吓得垂下了头,不敢再出一声。

她们一个个闭起了眼,用她们自己的方式祈求神明,给她们一个好的归宿。

 

大帐中的盛宴直摆了两个时辰方散,诸葛亮一直送到了辕门,董图那、阿哙南喝得满面通红,频频回身向着孔明及诸将行礼,阿哙南见辕门已至,停下了脚步,张开了双臂:“丞相盛情款待,我等惭愧,就请丞相早日提兵进驻夹山峪,再擒孟获!”

“好好,”诸葛亮笑容可拘,“今日天晚,明日我便起三军进驻。”

众人一一施礼,看着董图那,阿哙南带着队伍逶迤而去。

 

诸葛亮面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俄尔便笼上了一层凝重,“唉,不想蛮人何刻剥蛮人之深也。”

“丞相,大好事!”马谡听了诸葛亮的自语,喜不自禁,“这才是苍天助我收服南人之心!”

孔明转回头来望望马谡,目光中有说不出的东西在闪耀,思绪转瞬间忽地回到了江声阵阵的永安宫。

刘备倚着龙榻目光随着精明干练的马谡一直出了门,接过诸葛亮奉上的一盏汤药,喝了一口,幽幽地说:“言过其实……”

“嗯?”诸葛亮没有听懂,疑问的目光停在了刘备的面上。

刘备嘴里含着药,朝着马谡出门的方向扬了扬。

 

“丞相!”马谡疑问地望着诸葛亮。

“啊。”诸葛亮猛地惊醒。有些茫然地望向马谡。

“董图那,阿哙南如此盘剥南人,丞相若此时去大行仁义,正取其巧。”马谡喜犹不尽。

“是啊……”诸葛亮又望向密林深处,“此番更见孟获是个英雄。”

语毕,步子有些凝重地向着军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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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9
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0:03

一场夜雨之后,夹山峪的半坡前,挂起了一道七色的彩虹。一只布谷鸟扑楞着翅膀,停在竹枝上,低下头来细心地啄着羽毛,刚要引颈高啼的时候,半山腰上忽然响起了响亮的铜鼓声。无数只鸟儿立刻惊得拍打着湿润的翅膀,飞向了天空。

伴着铜鼓声随之响起来的,是雄扬的号角,久久地在山前回荡。

董图那,阿哙南身着南中的盛妆,一左一右地引着汉丞相诸葛亮步上山坡,赵云、魏延、马岱等将领皆着便袍,肋下佩着宝剑步步随行。

董图那用手向山前一伸:“丞相,莫嫌洞中窄小,请来一坐。”孔明面含笑意,挥着羽扇来在洞前,并未进去,而是回身四望,只见此处虽是半坡,却地势平缓,目及之处,一片苍翠欲滴,坡前不知名的野花开得争芳斗艳,转过半坡的山涯上,飞瀑流泉,水声阵阵,真个是好去处。

众位将军随着丞相的目光也纷纷转头观望,不住的啧啧称奇。

待来至洞中,又见洞里十分开阔,只是越往里走,光线便十分不足,两侧的石壁上点着几簇长明灯,滋滋地冒着青烟。

“丞相,请上座。”阿哙南紧走几步,双手向着石台上的一张展开的虎皮比划着。

诸葛亮也未推辞,笑吟吟地点头,大大方方地上前坐了。又以羽扇示意众人就座,诸人致礼已毕,便在两侧安排下的兽皮墩上安置了。

“丞相。”董图那从一个洞丁手里接过一个托盘,“这些天我等安排子民搜集了金珠,白玉等物,今造成皮册,请丞相笑纳。”

孔明看了看,用羽扇往外推了推,“这个不急,亮想请问二位将军,目今辖下的洞民可还安生?”

“丞相放心,有我二人在此,量他们谁也不敢再兴风浪!那些跟着孟获南逃的洞丁家小,已被我二人生擒,专为乱孟获所部之心,以备孟获来犯。”董图那颇有些自豪的说。

孔明沉吟了片刻:“二位将军,可否带亮去见见辖下的洞民?”

“这个?”董阿二人对视了一眼,阿哙南连忙说:“可以可以,我二人陪丞相一观。”

一行人出了洞,孔明便觉得阳光格外刺眼,用羽扇挡住,适应了片刻,又回过头来看看洞里,对着身边的马谡道:“潮湿得很呐。”马谡也向里望望,皱着眉头应了一声。

 

董图那,阿哙南陪着汉丞相一行走了十数个山洞,诸葛亮的心情越发地沉重起来。

他所见者,多为老弱,衣不遮体者比比皆是;那些个山洞阴暗潮湿,有的洞里还有潺潺细流,火坑里架着铁架子,有的是半只山兔,有的则空空如也;野果子散发着腐败的气息,洞民们大多生了湿疹,害着眼疾,见了汉丞相,木然地立着,说不清脸上写着什么,只是在董图那,阿哙南的喝斥声里,才被迫地俯伏于地。

驻足片刻,诸葛亮便有些忍受不了洞中的气味,叹息着走出洞外。原本舒展着眉头紧紧地促在了一起。正此时,一阵呻吟刀钻般刺进了耳鼓,阿哙南向几个洞丁吩咐了几句,那几个壮汉便匆匆地向西面的山坡上跑去。

“怎么回事?”诸葛亮回头寻问,阿哙南笑了笑:“没事,被关押的叛贼家小。”

诸葛亮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回头叫过马岱,“让董图那将军领着你,去看那些人是不是有生病者,速速把他们移回大营。”

阿哙南面上沉下来,可是诸葛亮的表情是不容置疑的,董图那张着嘴不知所措,马岱拍拍他的肩:“走吧。”

不等他答复,便自己转身往西走了。董图那在众将士的目光注视下,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返身跟了上去。

 

又是黄昏,诸葛亮仍站在中军大帐的帐口沉思,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俊朗的五官被余晖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丞相,用膳了。”子安轻声提醒。

诸葛亮回头看了看,“没有胃口。”

“多少用一点,今天有丞相爱吃的竹荪呢。”子安一边摆着食具一边啧啧地咂着嘴,“田伯的手艺越发进益了,真香。”

孔明面上漾起了微笑,慢慢地踱回案前,用手指拈着勺子在汤里慢慢地搅动着。

“子安,今日你在南人的洞中感觉如何?”

“被烟火熏得直流眼泪,真不知道他们这辈子是怎么活过来了。”子安用力摇了摇头。

“穴居野处啊。”诸葛亮轻轻叹了一声。

“吃饭,吃饭。”子安扶着诸葛亮坐下,把筷子塞到他手里,搛起一箸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却好像是把一截蜡烛放到了齿间。

“这竹荪在这里果然多得是,比咱们平时家里吃的更鲜嫩。”子安悄悄看看丞相的脸,他知道,定是有何大事在他先生心头萦绕不去了,他拾起筷子,又替诸葛亮搛了一箸。

“嗯?你说什么?”孔明一吓,定定地望着饭上的竹荪。

“呵呵,”子安笑了,“我说南中别的不多,竹子倒是漫山遍野的长疯了。”

“是啊!”啪的一声,孔明将饭碗一丢,匆匆地站起了身,“子安,磨墨。”

子安望着只动了一口的饭,摇头苦笑,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这一夜,也是他最不想见,可是经常见的图景,诸葛亮就坐在案前,就着数支大蜡,提着笔不停地描画着,删改着。刁斗三声,诸葛亮丝毫没有睡意。子安只得围紧了帐帘,添了炉火,挑亮了灯烛,默默地守在旁边,直到自己的眼前金花儿乱冒,眼皮似被粘住,不能控制地沉入黑甜。

心里有事,总是睡不实在的,又一阵刁斗声从远处传来,子安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直觉地向帅安前望去。

案头的大蜡已经烧得结满烛花,案脚下扔着数张废弃的草图。孔明手里夹着笔,伏在案上睡着了。

子安暗骂自己该死,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过去,从榻上拾起薄毯小心地围住了孔明。

从修长的指尖慢慢地取出毛笔,子安侧目往图中一瞟,那图上是一排排竹子搭起的阁楼。有竹门,有竹窗,还有竹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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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0
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0:30

沈娃带着数百个汉军赤膊穿梭在竹林里,锃亮的弯刀一下一下地砍着竹根。结实的肌肉上滚满了亮晶晶的汗珠。他不时地抽下脖子上的手巾擦着汗,顺便直起身招呼着这些工兵们加劲干活。

现在,沈娃应当算得上是汉军中的宠儿,丞相亲手救过他的命,丞相的羽扇就放在他的背囊里不许旁人碰一碰;他是第一批执行丞相重任的人,挨了军法后,他又是抱着丞相的胳膊抹过眼泪的人。就因为这些,沈娃远不是当初刚刚应募时的样子,俨然一副与众不同的作派,也因为如此,张嶷也把他当做心腹的小校。

昨天,丞相又在中军帐召见了那二十几个受了军法处置的军士,交给了他们一个特殊的任务,伐竹建楼。

让他激动不已的是,丞相还步下帅案,拍了拍他的肩,说他是个深明大义的军士,此番要带着工兵去夹山峪,不仅伐竹建楼,更要安抚南人民心,又对众人说,沈娃屡经事务,大有经验,一定能不负所托。这番话让十八岁的沈娃一下子长了十岁一般。

一捆捆的青竹颤巍巍地担在汉军们的肩上,沈娃走在头一个,一边用手巾擦着脖子里汗,一边咧开了嘴,唱起了家乡的歌谣。

溪边洗着野物的南中女子们也被他引得纷纷抬起了头,满脸疑惧地望着这些汉人,她们听不懂他唱得是什么,可是曲声中那份祥和氛围让她们舒服,汉人的形像也不似那般凶恶狠毒了。

 

未出三天,夹山峪山下,密林丛畔,十几座竹楼拔地而起。马谡带着人将被董图那、阿哙南扣押的一干人等接了进去。又过了些时日,洞民里凡老弱病残,也纷纷被接了进来。

汉家的郎中带着草药来了,大批的熏肉、大米又一次运了进来。

虽然面上仍是冷冷的,可是那黑乎乎的草药敷在癣疥上,阴痒便大大止住,从未沾过唇的米粥咽下了肚子,从未有过的舒服。凉凉的竹地板上搭着兽皮,火塘里的火被铁笼扣住,夹山峪再听不到揪心的呻吟声。

再过几天,便有那大胆的洞民,躲开来来往往的汉军,溜到竹楼上探看究竟。

一个花白头发的蛮女在遍地躺卧的人群里寻找着什么,嘴里轻轻地叫:“西利阿娘,西利阿娘。”

“板罗!”一个靠在窗角的老妇摸索着伸出来。板罗兴奋地跑过来,“西利阿娘,你活着?”

西利娘一把攀住板罗的手,“板罗,西利,西朗,有消息了没有?”

无声。

西利娘黑洞一般的眼睛里涌出了泪,“他们都死了吗?”

“听说都在汉人的营里,西利受了伤,西朗……是给汉人当女人了吧……”

一阵抽泣。

“西利阿娘,你们在这里,汉人打骂你们不曾?”

西利娘摇摇头,“没有。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安的是什么心。孟大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是呀,回来打跑汉人,我们也建这样的竹洞住。”板罗四下打量着,满眼的羡慕。

 

天刚见明,马谡便领着十数骑来到阿哙南的洞外,阿哙南听得洞丁禀报,急急地从几个女人中间滚起了身子,手忙脚乱地迎了出去。

马谡虽笑着,却皱着眉,拦住阿哙南向里迎请的手,“阿哙南将军,我奉丞相之命,前来知会你,你与董图那将军可领南兵仿丞相所建竹楼,在山下再起百座,将洞居南人悉数迁入。”

阿哙南一边系着兽带,一边将眼睛向山下望望,“可是,所有洞丁全去,孟获一旦来攻,那……那可怎么好?”

“放心,丞相自有安排。”马谡笑笑,“如果没有什么事,今天便开工吧。”

 

夹山峪几百年来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汉人,南人,穿梭往来,水边,溪角,到处是上上下下建竹楼的人群。

汉蛮虽仍未对话,南人见了汉人也仍旧冷冷的,可是却也不似前些时那般剑拔弩张。

沈娃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蛮子在他的眼里也不像以往那样可恶。他哼着小曲,在林子里转着圈,探手将树角的大蘑菇一个一个的摘了,兜在襟子里,一边自言自语道:“要是有只雉鸡就更足了。炖上一锅,倒看看我和田伯的手艺谁强些。”

那些蘑菇被他兜到溪边,仔仔细细地清洗,离他不远处,一个背着弓弩的小孩一眼不眨地望着他,沈娃心有余悸,停了哼唱,心里发虚,可手并未停。

就这样抖抖索索地洗完,放在头盔里时,那个孩子忽然山豹般冲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便飞也般地跑了。

沈娃大骂着站起身,只见那白生生的蘑菇早就被踩得稀烂,自己的手也搓破了皮,“小蛮子!你给我回来!”一股恶气又冲上了脑袋,他紧紧大带向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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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1
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1:08

蛮夷小孩儿好像比别人多长了两条腿,跑得脚下生风。绕树窜沟灵敏似猿。沈娃追得气喘吁吁,越发被他吊起了无明之火。

小男孩儿越跑越快,转眼间就进了寨子,竹楼前正围着一群人,小孩子急急忙忙地抓了一个蛮丁的手向着身后越追越近的沈娃指着,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什么,那蛮丁皱着眉向后望着,却迟疑着不敢上前拦阻。

沈娃拼命扯开大步,追到近前,一把揪住了小男孩儿的手腕子,“小蛮子!看你往哪儿跑!”

竹楼前的人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只听一声断喝:“住手!”沈娃下意识地一抬眼,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参军马谡立着两眉,目中喷火地几步迎了上来,照着沈娃的肩头就是一拳。“大胆,丞相在此,你还在撒野!”

“丞……丞相……”沈娃傻呆呆地撒开两手,眼瞅着董图那、阿哙南、赵云、吕凯等一干人等正陪着面带笑意的诸葛亮从竹楼里徐步而出。

诸葛亮也正看见他,轻笑着撇下众人走了过来,“哦?这不是沈娃么?又闯了什么祸?”

“丞,丞相,我……”沈娃这次可是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管为了何事,这样野脚撒泼地追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实在是给丞相丢了脸。

“丞相,我……”心里一悔,鼻子一酸,眼泪就叭搭叭搭地掉下来了。“丞相,您下令杀了我吧。我给您丢人了。”

小男孩儿犹自惊恐地半藏在蛮丁身后,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穿戴与众不同的中年男人。

马谡在旁踢了沈娃一脚,“说!平白的追人家作甚?”

沈娃抽搭了一阵,“我,我本来想,今天丞相到巡视,我在前山林子里采了许多猴头菇,想再打只雉鸡,让田伯去炖了,没想到,我好不容易采的,被那个小蛮……小男孩儿一脚踢翻,还把我扑了一跤……”

吕凯笑着几步进过来,从沈娃的衣襟处拈起半片残菇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哈哈大笑起来,“沈娃呀沈娃,这次要问你个谋害丞相之罪啦!”

沈娃听了,吓得大瞪起双眼,诸葛亮也回过头去用寻问的眼神看着吕凯。

吕凯笑容未泯,凑过去给诸葛亮看看他手中的东西,“丞相,这不是猴头菇,长得像,在南中,这种菇漫山遍野,您看,连野兽皆不食,足见是有毒的。”说着,又转回身来嗔怪着沈娃,“人家好心救了你,你还追着人家要打,你说,你该当何罪?若不是这位小英雄,你把这菇交与田伯做给丞相吃,要是有了意外,你该当何罪?”

吕凯一边说,沈娃的额头鬓角一边层层地渗出冷汗,汇成小河顺着脸庞淌了下来。

他忽然转回身,膝行着爬到小男孩的面前,通通地磕起响头来,一边磕口中不断地说:“谢谢小英雄,谢谢小英雄。”

弄得小男孩不知所措,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挤进人群,抱起了小孩儿,用手在沈娃肩上推了一把,磕得晕头转向的沈娃抬起了头,额头上起了一个鸡蛋大的包,上头粘着黑土,土又与汗和成了泥,好像刚从灶火里爬出来的灶王爷。

那个蛮女禁不住哧地笑了,小男孩儿乐得露出了一口小白牙儿。

第一次,                                                       汉人,南人,都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

“沈娃。”诸葛亮微笑着走近他,“你虽诚心悔罪,本丞相依然要责罚你。你可领罪?”

沈娃又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诸葛亮“丞相,您就是下令宰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诸葛亮摇摇羽扇,“不杀你,本丞相命你速回大营,去照料西利,

西利若是康复,不再恨你,你就功过相抵,若还愤怨于汉人,就是你照顾不周,依法严惩,如何?”

“是,丞相。”沈娃又通地磕了个响头,“我回去,一定照着伺候俺爹的规矩去伺候他。”

一句话,又说得众人笑了起来。

南人越聚越多,眼睛里既有闪烁的怀疑,也有微微的惊惧,却也迸射出丝丝的欣喜。

孔明四下里望望,提高了声音,“众位南中父老,你们觉得,这竹楼比起洞穴来,哪个舒服些?”

鸦雀无声。诸葛亮并不着恼,手摇羽扇静静地望着,突然间,那个被母亲抱着的小男孩儿大胆地向竹楼指着,“我喜欢那里。”

诸葛亮身后的文武长出了一口气,真怕那冷场的局面会让丞相下不来台呢。孔明走过去,在那小男孩儿的脸上摸摸,小男孩儿竟毫不畏惧地向着诸葛亮做了个鬼脸儿。又一阵微微的笑声,却也有些老年的南人垂下头来不满地瞪了小孩儿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孔明笑容可拘地问。

“赤勒。”小男孩儿响亮地答道。

“几岁了?”

“九岁。”赤勒挣脱了母亲的怀抱,搓着手上的泥巴站在诸葛亮面前,董图那凑上来,“丞相,这娃儿的爹跟着孟获跑了,丞相可要小心些。”

“放心。”孔明仍旧笑着说,一边微微俯下身,“我来问你,你喜欢竹楼,那,喜不喜欢吃大米饭?”

这回赤勒不说话,把头使劲地摇着,“哦?不好吃?”诸葛亮惊讶地问。

“不好吃,有一股你们汉人的铁锅味儿。”

孔明直起身子,回头和赵云道:“咱们汉人的铁锅味儿不好闻呐。”赵云捋着银须,笑着用大手在孩子头顶上摩了摩。孔明又回身吩咐子安,“去把田伯叫来。”

不一会儿,田伯系着围裙,扎着两手慌里慌张地来了,见了这阵势有些发懵,跪倒给诸葛亮施礼,诸葛亮笑着用羽扇抬起他的身子,“田伯,南中父老吃不惯咱们大米的铁锅味儿,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爱吃?”

田伯眨着眼睛站起身,回身望望乌压压的人群,嘴里叨念着,“铁锅味儿?”

又歪着头,皱着眉思忖着,孔明笑道:“把我们调和鼎鼐的大师傅难住了。南中父老喜欢竹楼,却不喜欢铁锅呢。”

“嘿,丞相!”田伯忽然间一拍大腿:“有了!”

“哦?”诸葛亮笑看着他,“怎么?有办法了?”田伯有意卖着关子,“丞相,您等着,半个时辰后,请丞相和众位将军一起在这儿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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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1:40

“好啊。”孔明点点头,“那就看你的了。”说着招呼着董图那,阿哙南,“走,去看看你们二位的竹楼?”

董,阿二人一齐点头,引着孔明向着最豁亮,景致最好的一处竹楼欲走。忽然听人群里一声南中人的口音:“诸葛丞相。”

众人一齐回了头,南人中间,一个苍头老者目光炯炯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诸葛亮心里一热,赶紧往下走了几步,伸手相搀,“老人家请起。有事但说。”

“丞相,您仁德大义,真心待我南人,这竹楼又凉爽,又干净,比洞穴不知要强上几百倍,只是,您能不能开恩,让我们,为我们的南王,在北坡竹林旁建起一座,有朝一日,南王若回来,也能住上这样好的住处?”

孔明心中的热潮瞬时消退,原以为老人会说出他最想要的话,谁知,在他们的心目之中,孟获仍是不可替代的英雄。

“大胆!”阿哙南刷地从腰里抽出腰刀,“孟获那个反贼,还想回这里作威作福?”

老人并不畏惧,有一股怒火从目光中直直地喷向了阿哙南。

诸葛亮伸手拦住阿哙南,又和赵云、马谡等一齐搀起了老人,“老人家放心,明天我便遣军兵,请老人家带路,为南王建一座最好的竹楼。”

怒火霎时间变为了惊讶,老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原以为,自己可以用这种挑衅的语言激怒这个假仁假义的汉官,让他在渐渐受了迷惑的南人面前原形毕露,可是,他竟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请求。

愣在原地,就这么看着气呼呼的董阿二人给自己丢下恶狠狠地一瞟,簇拥着汉丞相往他们的竹楼去了。

几个老人慢慢地向前挪着步子,互相对视了一眼。

 

时近午时,田伯果然给各各竹楼上送去了他新“发明”的美食,大大的笼屉冒着白气儿,被壮实的军兵挑着,热气腾腾地打开,大家探头一看,竟是一截一截碗口粗的竹子,清新香甜之气顿时溢满了竹楼。

孔明好奇地站起身,赵云也抱着膀子探过了头。

田伯洋洋得意地伸出一双长满老蚕的手,从屉里捞出一个,从旁边军士的身上接过了短刀,哗地将竹筒劈开,一股香糯的大米味道直扑鼻子。

他乐呵呵地捧了单腿跪下奉给丞相,“丞相,您尝尝,这可还有铁锅味道了没有?”

子安从随身带着的小背囊里取出了箸递给孔明,孔明小心地搛起一口,放入口中,“嗯,果然清新非常,米香,竹香,融而为一。”

得到了丞相的夸奖,田伯笑开了花。

诸位将军人等也传尝着田伯发明的米饭,赞不绝口。

“快命人送给南中父老,若他们也说好时,田伯便立了一功。”诸葛亮高兴地坐下来。

 

汉军们进进出出地挑着笼屉,整个夹山峪都飘满了奇特的香气。小孩子们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起竹筒中的米饭,大口大口的吃着,女人们小心地品尝,用手指刮着被孩子残留在竹壁上的米粒。

 

一个送饭的汉军笑着拍了赤勒的头一把,“怎么样小家伙,还有铁锅味儿没有?”

赤勒哪顾得理他,两手抱着竹筒,小猫一般舔得意犹未尽。

只有那几个老人,米饭的香气冲击着他们的嗅觉,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丝食欲。

 

董图那的竹楼上,众家汉将与汉丞相正兴致勃勃地吃着竹筒饭,忽然一阵马嘶,紧接着,一个小军气喘着跑了进来,跪倒在地,

“丞相,张嶷将军的探马在夹山峪前三十里外发现了一队人马,打的是南王孟获的旗号,可是领兵之人并非孟获,大约数百人,正往我大营方向移动。”

   案前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回过了头,董图那,阿哙南对望了一眼,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看来,我们的南王要回来住竹楼了。”诸葛亮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唇角边微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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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2:32

夜,在一片草虫的鸣声里却显得益发静了。月亮移过竹枝,惊起了正在梦中的鸟,哗啦啦地飞过了枝头,不知又栖息去了哪里。

屯住夹山峪的为数不多的汉军就在这夜色中悄然撤离了。董图那催了催坐马,追上了督队前行的马岱,“马将军。”

马岱一勒马缰,回过头来。

董图那一边往四下里望着,一边喘着气,“马将军,我们这样一走,不是把夹山峪又交还给孟获了?那些个洞民受他煽动,定会与丞相大军重新为敌,丞相为何不派重兵以防突变?”

马岱笑笑,“丞相自有安排,我想回营之后,大家会有计议,洞主不必挂心,丞相昨行前特叮嘱于我,让我照顾好足下与阿哙南洞主的安全,待此次若擒住孟获,他若归降,再与诸位和解。”

马岱说毕,又看着眼前一队队的汉军,招手让他们速行,自己对着董图那一抱拳,便往前去了。

阿哙南跟了上来,眼神阴郁地望着马岱的背影,“与我们和解?”他嘴里念叨着,稀黄的眉紧紧皱在了一起。

 

当夹山峪的洞民也发现汉军撤走的时候,他们心中既有一种重获自由的欣喜,却又不知为何地也有一丝丝的失落。

几个老人看着汉军留下的大米,又向远处望望,“诸葛亮是去找孟大王去了吧。”

“是,总是耗在这里,怕被大王抄了后路。”

“他这一走,咱们大王可该回来了吧。”

洞民越聚越多,向着南方望着,情不自禁地又转脸眺望着山那边的汉营。

 

黑夜又一次覆盖了夹山峪,皎洁的月光洒在俊拔的竹楼上,是那般宁静温和。一切都仿佛睡着了。

忽然,一阵拉长的叫鸡子的鸣声划过了夜空,老汉辛巴一骨碌爬了起来,侧耳细听着,果然,那声音不断地响起来,一声,两声,三声。

“是大王!”他兴奋地起身,将一张兽皮裹在腰间,拾起角落里的猎叉叫醒了其他熟睡中的洞民。

星星似的火把点起来了,夹山峪山口,洞民们迎来了他们日思夜想的南王孟获。

孟获一身的露水,披散的头发用一根荆条箍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炯炯有神。见了夹山峪的洞民自发地前来迎接,他眼圈有些发红,众洞民匍匐在地,他赶忙下了雪聪马一一搀扶。

“本王搬取救兵这些日子,委屈你等了。”他拉着辛巴的手,向后指了指,“你们看,本王路遇二王孟优,他正好率兵前来接应于我,三万洞丁皆是精壮,这一回定要报二擒之辱!”

洞民们亲亲热热,簇拥着他们的南王进了夹山峪,孟获惊疑地望着一座座的竹楼,勒住了马匹,“这是?”

辛巴说,“这是诸葛亮给我们盖的竹楼,我们知道,他这是想拉笼我们,不过大王,这竹楼确是比山洞舒服,您看。”说着,他用手往南山坡一指,“那是我们给大王修的,您快请过去。”

孟获眯起眼睛,暗暗咬牙,诸葛亮竟然在半月之内,把夹山峪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不看辛巴,在马上直了直身,“走!回飞龙洞!”

宽大敞亮的飞龙洞又一次灯火通明,洞内是孟获,二王孟优,金环三节洞主,大大小小的头目,以及辛巴等一批南王的死忠。

洞外是密密层层的夹山峪洞民,此时此刻,他们已全无睡意,兴奋地大睁着眼睛,等待着南王发号施令。

 

“大王,我们早也想,晚也盼,终于把您盼回了夹山峪,这一次若与汉人开战,您可一定要多加小心,那个诸葛亮诡计多端,极不好对付。”辛巴担心地望着南王。

孟获盯着他望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毕,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兄弟孟优,嘴角边闪过一丝冷笑,“这世上岂独诸葛亮一人会用谋?我就不会?”

孟优也跟着轻轻笑了一声。

孟获严肃了面庞,忽地站起身,“此番定要生擒诸葛亮,报仇血恨!”

辛巴大睁着眼睛,“大王若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我就是用自己的血喂了这夹山峪的恶狼,也毫无怨言。”

孟获步下座来,用力在辛巴的胸上给了一记,“好!既然如此,本王就托你一事。”

辛巴兴奋地两眼放光,“大王请说。”

“明天你带二王,载着金银珠宝车十辆去汉一趟汉营,给诸葛亮送礼。”

辛巴一时不明,转动着眼珠,小心地提醒说,“大王,前番叛将董图那,阿哙南搜罗了全夹山峪的宝贝给诸葛亮送去,还有寨子里最俊的十个女人,可是除了西朗留在汉营照顾西利未回,其余的,都被诸葛亮送还了,他可是不吃这一套啊。”

孟获微微地冷笑。

挺直了腰身,向着洞口的洞丁一挥手,“你们先出去。”一霎时,洞里只留下了重要的将领。在孟获的招呼下凑近了火光下的石案。

孟获压低了声音,“诸葛亮既在夹山峪要买人心,见辛巴前去定会欢喜。孟优可趁此时献礼,声言投降,交出银坑山洞丁洞民族册,诸葛亮定会欢喜万分,那时他自会留下你们宴饮,待到他们放松了警惕,夜半三更时分,辛巴以一枝响箭为号,我率洞丁杀进汉营,里应外合,定可取诸葛亮的首级!”

围在案前的头纷纷点个不停,金环三节拍着胸口,“大王,你就命我为前部,辛巴,到时候你来迎我,直取中军,一刀结果了诸葛孔明!”

“大王。”辛巴试探着叫了一声,孟获偏过脸来疑问地望着他,“什么?”

“诸葛亮两次擒大王而不杀,若此番擒住他,大王,是不是也可以……不伤他的性命?”辛巴说毕,有些紧张地望着孟获。

“怎么?你也被诸葛亮的小恩小惠弄晕了?”不等辛巴回答,孟获便拍着他的后背大笑起来,“好啦,听你的,不杀,若是擒住此人,然后向刘禅那个小皇帝提什么要求,料他也不敢不应,就是让半个皇帝我做,怕他也是不敢回半个不字。”

洞里又响起一阵大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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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3:03

汉军张嶷所部的侧营里,西朗正坐在草铺上,给西利换药,姐弟俩窃窃私语着,时而朝着帐口瞟上一眼。

忽然一阵风,沈娃两手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满满地两大截竹筒饭,“来,开饭了。”

西朗站起身,伸手接过,安置在弟弟的床前,西利见了沈娃,把脸偏向一边。

沈娃偷偷地望了望,又对着西朗笑道:“西朗,回夹山峪看过你阿娘没有?”

西朗甩了甩长发,“回了一次,阿娘现在有人照顾着,病也好多了。”

沈娃一边点头,一边从怀里摸出两个蛋,“尝尝,我在林子里摸的,求灶头军煮了,可好吃了。这个对治跌伤可好呢。”说着,便在案脚磕着。

西朗回头去看了弟弟一眼,有些尴尬,“他快好了。下午的时候,都出帐走了一圈了。”

沈娃仍看着西利,西利仍不回头,任姐姐掰开竹筒饭,递到他的面前也不理睬。

“你们吃,我去外头看看。”沈娃摸摸脑袋,迈步往帐外走,正此时,忽听营里响起了号角声与鼓乐声。

西利敏感地回过了头,西朗也抿抿头发站起身。

沈娃向外看看,回过头来“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的二王孟优来了。”

“二王?”西利忽地站了起来,黑亮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西朗也兴奋地微微直抖。“沈大人,二王他们做什么来了?”

沈娃低头,脸红了一下,“什么大人,叫我沈娃就好。哦,你家二王带着宝物前来向我家丞相投诚,说是明天你家大王也会来此,与丞相商议汉蛮大计。”

西利的眼神明显地暗下去。西朗却很快活,“这样说,我们可以回家过太平日子了?”

“可不。”沈娃笑得露出一嘴白牙,“我们也能回家过太平日子啦,到时候我要把丞相的扇子拿给全村的人看看,那可是我们的镇村之宝了。”

“大王不会投降的。你们汉人没好东西!”西利冷冷地说。西朗推了他一把。他拧着脖子不出声了。

沈娃不好再说什么,返身出了军帐。

 

汉营中的鼓乐一直响着,西朗姐弟二人就这样一直愣愣地听着,直到渐弱的鼓乐声把他们催入了梦乡。

很快,梦被一声呼啸着的响箭声惊醒了。紧接着,人声,马声,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杀呀!抓住诸葛孔明!”

西利蹭地从榻上跃起,不顾仍然缠着的左臂,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明亮的匕首,往外就跑,西朗死死拉住他的胳膊,“西利,你要去哪儿?”

“大王是不会投降的,你听,大王杀进来了!我要去杀诸葛亮,杀汉人!”

“西利!”西朗被他拖得东倒西歪,却仍不放手,“诸葛丞相不杀你,你怎么这样不知感激?”

“大王说,汉人没有好东西!”西利猛地一甩,挣脱了姐姐,灵猫一般钻出了帐子。

西朗踉跄着追了出去,只见四处的火光,哪有西利的踪影。

正此时,沈娃忽匆匆地跑了过来,“西朗,快回帐去,不要乱跑。”西朗却像是发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抓住了沈娃的手,“沈娃,快去找西利,他去杀诸葛丞相了!”

“什么?”沈娃张大了嘴巴,下意识地往中军大帐方向望去,那里的喊杀最是混乱,不顾得许多,放开了西朗的手,他大步向着中军帐跑去。

 

火光中,人影里,喊杀中,沈娃认出,穿梭冲突的正是南王孟获,此时此刻,他犹如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困兽,露出血红的舌头,眼睛里放着绝望的幽光,见人便砍,见人便杀。

当他听到响箭划破夜空的时候,他兴奋得几乎狂喊出声,弟弟得手了。而当他如入无人之境般冲入汉营后,他竟然发现,他的弟弟,二王孟优,死忠辛巴等人,早已醉倒在中军大帐,当他意识到中了计时,四下里早已喊杀声起,他又一次陷进了不可逾越的包围圈中。

恼,恨,让他的眼前一片血红,汉军得了命令,团团紧围,并未上前硬拼,铜牌盾渐渐把孟获的人困在核心。

“大王。”杀声里,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来。沈娃猛地回头,西利手里紧握着匕首,满脸的兴奋甚至是幸福地向孟获冲去。

沈娃大声喊着,“别过去!”

晚了,孟获杀红了眼睛,与他同来劫营的洞丁都头系红巾,而未系者便一并被他认做汉人。他只见一个黑影向他扑来,他用足了力气,举起大刀向着人影挥去。

与此同时,汉军铜牌盾手们抛出了绳索,套住了孟获,大刀飞出去,正扎在飞身救护西利的沈娃腹中。

孟获倒地,被众汉军团团围住。

西利倒地,被沈娃紧紧压在身下。后背上热乎乎的,那是沈娃的血。

 

朝阳升起来了,火烧云把汉营之中染得一片金红。

诸葛亮从短岗上下来,向正向他迎来的马谡寻问,“怎么样?可曾生擒?”

马谡一边施了礼,一边笑道:“一切尽在丞相妙算之中。”

诸葛亮望着大营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马缰,翻身跃上,引着众侍卫飞速地往大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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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3:47

孔明一进汉营,就有赵云、魏延等前来相迎。未及施礼,诸葛亮便在马上有些急切地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魏延微眯着眼睛,“丞相多虑了,双军交战,不死带伤。为国杀敌,乃是军人的本份。”

诸葛亮不再言语,把目光投向了赵云,赵云将马向前带了带,“丞相,孟获昨夜抵死相拼,虽然被擒,我军亦小有伤亡。”

正说时,只见一队队的兵士抬着软藤架一路小跑地往军医营送去,受伤的将士长一声短一声地呻吟不止。

孔明扶着鞍子跳下马来,眼睛里是一片的痛惜。

忽然,只见抬软架的军士脚步有些凌乱,前面的兵士满脸的焦急,“让一让,让一让,他不好了。”

孔明注目去望,只见两名小校抬着一副软架,两脚如飞,蛮女西朗一路哭着紧紧跟随,顺着软架的缝隙,滴滴的鲜血洒了一路。

“是沈娃?”诸葛亮睁大了眼睛,护卫的将校一同向那软架看过去,张嶷叹了口气,“唉,凌晨激战最烈,沈娃为救西利,为孟获所伤。”

“随我先往军医营。”诸葛亮甩下一句话,复又跨上马背。众人纷纷上马,先着军医大营驰去。

还未进去,一股血腥之气便扑面而来。诸葛亮掀帘而入,用目一扫,大约有三十余名伤兵,所有的军医都从各营紧急调来,正在施药救治。

人群之中,诸葛亮一眼便望见了哭得气短声咽的西朗,他几步便走了过去。沈娃面无血色地躺在那儿,腹部一片血肉模糊,一个中年医官满头大汗地用棉布堵住汩汩而出的鲜血,来不及向丞相施礼,叫喊着医侍们去准备皮线。

“他怎么样?”诸葛亮用手摸摸沈娃的额,冰冷一片。

“肠子断了。不好说……”医官手上不停,眼也未抬,紧张地施治。

孔明回过头来吩咐子安,“让沈俊来。”子安应了一声,飞也似地跑出去。

西朗听医官这样说,越发哭得嚎啕起来,魏延向着身边的随侍喝道,“让这女蛮子出去嚎丧,都是她那个好兄弟。”

孔明严肃地望了魏延一眼,魏延立时噤了声。

赵云拍拍西朗的头,“姑娘,你且在帐外等候,你在这里哭,医官会被打扰,延误了沈娃的伤。”

西朗仍抽抽答答的,赵云命两名军校扶着她出去了。

帐帘一起,又一掀,沈俊提着药囊匆匆地进来,诸葛亮迎了几步,“这些伤兵中有重症者,你来看看。”说着便引着他来到沈娃的草铺前。沈俊与医官商量了几句,便伸手从药囊里摸出一丸药,掰开沈娃的嘴塞了进去。

又捏起他的手腕,三指把住寸关尺,神色凝重。

“脉相不好。”沈俊又看看沈娃的脸,便埋头下来与医官一起施救。

也许是药力的作用,铺上的沈娃竟渐渐地微睁二目。

第一个印入眼帘的,竟然是丞相诸葛亮,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他一边兴奋地大喊:“丞相”,一边伸出双手想把丞相的手拉住。

大喊便成了微如蚊蚋的呻吟,伸手相攀也只是动了动指头。

诸葛亮明白他的意思,将羽扇交给子安,一把握住了沈娃沾满鲜血的手。

“别说话,养着气血,沈太医正在给你治病。”孔明安慰着他。

原本苍白无色的脸上竟然泛起一片红晕。幸福的笑容荡漾开来,沈娃微喘着,“丞相……”

诸葛亮把身子压得更低了些,“丞相给我的令,我没完成,西……西利……仍恨我们汉人……”

“不,你执行的很出色。”诸葛亮用手在他手上轻轻拍着,“好生调养,等好了时,我调你做我的贴身护卫。”

沈娃的眼睛里闪射着夺人的光芒,“我会好的……会的……”

孔明放下他的手,沈娃的手依依不舍地放开,眼神迷蒙地望在丞相的身上。

“沈俊,要极尽全力医治这些兵士。”诸葛亮吩咐着,又依次看了众兵士的伤势,这才由众人陪着出了帐。

西朗仍在帐外小声抽泣。只是她的身边多了呆若木鸡的西利。原本活泼泼闪耀着灵光的大眼睛此时像一条干涸而死的鱼。赤裸的手臂上是横七竖八的血道子,兽皮裙上也溅满了血。

孔明停住脚步,西利茫然地抬起眼睛,望着这个高俊的男人,第一次觉得他不再面目狰狞。

“与你姐姐回帐去歇息,我再派人去看护你们。”诸葛亮拍拍西利的肩,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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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4:23

此时此刻的中军大帐,俨然已经成为了战俘营。

孟获被倒剪着两臂,头发凌乱,可仍趾高气扬地挺着胸口。孟优酒方半醒,亦被执了双手,像个摔出去的铺盖一样倒在地上。金环三节被捆翻在帐下,辛巴仍未醒酒,被拖在帐角躺着。

 

诸葛亮满脸凝重地进来,不似往常般与孟获客套和蔼,而是理也不理,看也不看,径直走上帅座,文武也各自归班。忽然之间,这中军大帐之中,就被一股杀气盈满。

僵持,无声。

孟获的眼睛始终瞟着帐外,下巴扛着。可是不知为何,他就觉得有两道犀利的目光仿佛要把自己穿透。暗暗打了个冷战,假做厌恶地踢了身边的孟优一脚,借机转过身子,眼睛无畏地对上了诸葛亮的眸子。

立刻,他躲闪了目光。没有料到,那个一向温文尔雅的汉丞相,会有这般武将也及不上的凌利眼神。

还没待他心魂稍定,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孟获一震,就连半醒的孟优也下意识地睁大了眼,金环三节不由得两脚一缩。

诸葛亮摔下案头的虎胆,目光不减半分地直逼着南王。

“孟获!我两番擒汝不杀,此次你自己送上门来,今又被擒,还不归降更待何时?”

“要杀便杀,何必如此的啰嗦。”孟获索性转过身子,不与诸葛亮对视。

“来人!”诸葛亮的声音果断而坚决。帐中的文武官员不禁为之一震。

八名精壮的武士立刻掀帘而入。叉手待命。

“将孟获等人推出营外,斩!”随着话声,一只金牌大令飞下帅案。

马谡惊得颜色皆变,两厢将士却欢欣鼓舞,面带喜色。

八名壮汉两个架一个,拖着孟获等人往帐外迈开了步子,看那表情急切的劲头,恨不得立刻抽刀就结果了这对兄弟。

就在此时,孟获忽然甩着膀子,拼命回过头,“丞相!诸葛丞相!”

马谡顾不得军令,连忙追了几步,“且慢!且押回来听他要说些什么?”

孔明瞪了他一眼,却也向着刀斧手示意,把孟获推回说话。

孟获仍是一副老着脸皮的样子,虽然被缚,却像刚打了胜仗,“丞相,你敢不敢再放我一次?”

他这句话一出口,两边的武士都紧张地盯着丞相的表情。生怕被丞相又被孟获说动。

“哼!”孔明冷笑一声,“事可再一再二,今你已三次被擒,岂可再放?”

孟获仰天大笑:“诸葛亮,你不是怕我啊!”

孔明亦笑道:“亮平生最不吃激,你道我怕你,你亦必死,你道我不怕你,你亦难生!”

马谡一个劲地向着孔明使眼色,可是诸葛亮就像没有看到一般。

正当武士又架起孟获向外推的时候,一个中军官匆匆跑来,跪倒施礼:“启丞相,寨外来了夹山峪的几百号洞民,焚香摩顶,要见丞相一面。”

“哦?”孔明沉吟不语,半晌,他站起身向着两边的文武说:“孟获虽有死罪,而洞民亦大汉子民,今欲见我,不可不往。”

说着便命备辇,与众人押孟获往寨外而来。

 

寨外果然有男男女女不下八九百名夹山峪的洞民,举着当地土香放在头顶,跪在地上口中不住的念诵。见寨门大开,四名大将分列两边,中间一辆素辇,坐的正是汉丞相。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颤颤抖抖地走了过来,又俯伏下身子行了大礼,“丞相。”

     诸葛亮下了辇车,众文武也纷纷下马。迎了上去。

“老人家,何事欲见亮?”诸葛亮伸手搀起为首的一人。

老人看看辇后押着的孟获,不禁老泪横流,“丞相,孟大王一心与丞相做对,三次遭擒,我等料丞相此次不会宽宥,可是孟大王治理南方已经十余年,他爱民如子,与我等同甘共苦,实是一位大英雄,今天虽犯死罪,我等夹山峪子民,情愿投效丞相帐下为奴,换孟大王一条生路。”

又一阵安静,所有的南人都跪伏在地,眼睛里满带着渴望与乞求。半晌,孔明回过头,看了看孟获,又转身对老人说:“好!亮便依了众位南中父老,再放孟获回去!”

南人们纷纷叩头不止。

孔明吩咐为孟获等人去缚,孟获揉着双臂,用眼瞟了瞟众家汉将,冷笑了一声,“谢丞相。”

“你不必谢我,要谢,你当谢为你拼杀卖命的南中父老乡亲。”孔明冷冷地回道。

“这个不消丞相提醒。孟获回去自会感激他们的。”孟获说完,挥手招呼几个南人过来,抬起孟优,辛巴还有那些伤兵,头也不回地出了寨。

诸葛亮轻声唤道:“文长。”

魏延沉着脸应了一声:“是,丞相。”

“让你的手下驾上车送他们一程。”

“是。”一声不满而又无奈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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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4:53

大帐之中,马谡扶着案角长长喘了一口气,“丞相,您今天可是吓煞了我。”

孔明仰靠在扶手里,一手捏着太阳穴,一手接过子安送来的桂圆安神汤,轻轻地呷了一口。“怎么?幼常担心什么?”

“丞相,您今天为何发雷霆之怒,要斩孟获?”

孔明偏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马谡那张白净的脸,马谡沉吟着,俄尔,忽然一拍额头,“哦!我明白了。您是想替我军将士开解一番?!”

孔明笑笑,放下杯子,“幼常果然知我。”他拾起羽扇摇了摇,“我军累战疲困,对南人尽行仁义,而孟获屡次伤我士卒,我军多人皆带怨气,今借此时机,替他们出口气也是有的。否则,再轻描淡写地放了孟获,怕是我军将士就要生出怨心了。”

马谡嘻嘻地笑着,“亏得那些洞民来得及时,若不然,可就麻烦了。”

“不妨。”诸葛亮笑笑,“有你马谡在,不会让亮冷场的。”二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此时,子安忽然一脸悲容地进来,轻声说:“丞相,沈太医回来了。”

“哦?”孔明收住笑容,“沈娃怎么样了?”

子安看看丞相期待的眼睛,轻声说:“沈娃……死了。”

 

在汉营西侧的半山腰上,数百汉军静默地围着十数口黑漆的棺木。张嶷面色凝重地看着小校们挥动锹镐挖着方方正正的深坑。

蛮女西朗红着眼睛守在沈娃的棺木前,望着步履沉重的汉丞相向着这边走来。

棺盖被移开了些,掀起白单,沈娃的脸上仍保持着幸福的笑容。诸葛亮的手抖起来了,这张年轻的脸就要永远埋在这远离家乡的土地上了,像牛犊一般健壮的生命原来也是如此的容易幻灭。

“丞相。”

西朗轻轻地叫了一声,孔明回过头来,只见这个蛮女手里托着自己前时那把羽扇,“沈娃死前,让我把这个拿给他,后来听人说,这是丞相的羽扇,还是还给您吧。”她说着,把扇子高举过头。

孔明将扇子接过,轻轻地抚摸,为何,这一回他就救不了那个活泼的青年?

眼泪顺着面颊珠子似的滑下来了。

孔明深深平了口气,将这把扇子放在沈娃的胸前,“沈娃,你答应本丞相做我的护卫,可是,你食言了啊。就让这把扇子陪着你,等我们凯旋的那天,我再来看你。”

鼓角声响起来,棺木缓缓地沉下去。

 

孟获随着众洞民回到夹山峪,这一路之上,不管旁人如何问他,他只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出。

直到进了寨,他忽然勒马不前,回头来望着这些南人,“众位乡亲,你们可愿继续随孟获与诸葛亮决战?”

苍头老者躬身施礼,“我们永远是大王的子民。”

“好!”孟获忽然用马鞭一指:“你们!把那些竹楼给我全部烧掉!跟我回银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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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5:33
数十股浓密的黑烟夹杂着暗红的火舌从寨子里升腾而起,本来已经安息了的夜鸟扑喇喇地拍着翅膀伴着一声声鸣叫四处里乱飞着。

孟获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两只明亮的大眼里里是被火点着的仇恨。在他旁边,孟优面无表情地看着寨子里的蛮人。那些忠于孟获的洞丁手举着火把,嘴里大声吆喝着,挥手命令那些哭哭啼啼的蛮女老幼收拾东西赶快跟上队伍,妇女们披头散发地从梦中惊醒,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呼喊,这声音又转而被巨大的竹子爆裂的声音生硬的打断了。

第一次,她们瑟缩在她们的南王马前,觉得这个英武的南王有些狰狞,有些可怖。身后是她们刚刚升起一些儿依恋的家,那正在烧焦着的,倒榻着的家。

“听着!”孟获哑着嗓子开口了,众南人一齐回过了头,各种目光汇聚在一起,望着这个在他们心中天神一样的王。

“不要留恋汉人给你们的好处,他们给你们盖竹楼,是想让你们服服帖帖地给他们做奴隶!扰乱你们的心思来和我做对!那时他就可以长驱直入,把我们世代祖居的这块土地据为己有,到那个时候,我们南人,就会被他们踩在脚底下做生生世世的贱民!难道你们真的愿意?!”孟获咆哮着,眼珠子里迸出了眼泪。

“我们不做!”辛巴抖着手,颤着声音率先高呼。人群里渐渐地起了应和之声。

“孟获今天在这里发个誓!”

孟获跳下了马,单腿跪在地上,“我孟获如能击败诸葛亮,定率子民回归故土,盖成百上千座比这更好的竹楼让你们居住!”

人群中的抽泣声小了一些,火光渐渐地暗了,一支零零散散的队伍向着黑暗的山谷,出发了。

 

“西利!西利!”悠长的呼喊融入了碧绿的草野之中,西朗甩着长发,撩着新穿上的汉人的衣裙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四下里张望着。

一棵老树旁,西利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在这儿。”

西朗看见了弟弟,快步地向他跑来。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该换药了。”西朗揪着他的手往起拖,却反被西利拖倒了。

“你干什么?”西朗心疼地掸着新裙子上的土,口中埋怨着。

西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眼不眨地盯着姐姐,“你穿这个?”

西朗低头看了看,“这是马参军从成都新调来的数百个女织工新做的,比我们兽皮轻巧多了,你看,这花草,像真的一样。”说着,西朗揪起裙摆叹羡着说。

“呸!”西利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从腰里抽出了匕首,拉住那裙幅便是一下,“你敢穿汉人的东西,你不是我阿姐!”

说着,他愤然掉转身,丢掉手里的东西向着汉营大步走去。

西朗被他气得脸涨得通红,一边大叫着想起身追他,一边却惊骇地发现弟弟扔在地上的东西。

“西利!”这声音又气又急,西利站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西朗不顾撕裂了的衣裙,捡起地上的东西追了上来,“西利!你说!你采这巨毒的断肠草干什么?”

西朗抓住了西利的肩,眼泪不知不觉地喷了出来,“咱们家就剩了你这一个男丁,你这么小的年纪,又在死人堆里滚了几个滚儿,好不容易捡了一条活命,你真的想扔下我和阿娘去寻死?”

说着,仿佛西利已经把巨毒的断肠草咽进了肚子,她抱住西利哭出了声。

可是西利却鄙薄地推开了她,“我不会死。”冷冷的话出了口,全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的语气。

西朗抬起了泪眼不解地望着他。

“我要让诸葛亮死。”

声音不大,却像是在西朗的头顶炸响了一个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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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6:01
你要毒死诸葛丞相?”

“大王都杀不了他,我也没本事脸对脸杀了他,接近他的机会总有。”西利望着西朗手里的断肠草,一点也不在意西朗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的身体。

“西利……”这声音已近乎绝望,“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就算你不讲信义,不思报沈娃大人的救命之恩,要做个忘恩负义之人,你也不想想,你怎么能接近汉大丞相的身边?阿姐求你,别做傻事……”

“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西利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微笑。只是这微笑真的比世界上任何一种狰狞都更为怕人。

“他们都会以为,那个沈娃死了,我会多么地感激他们,好啊,这样也好,我会让他们高兴,让诸葛亮高兴,大王说过,他在这里要买人心,为的是让我们南人不和,感激他诸葛亮的恩德,感激他汉人的恩德…………”

西利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了,他向着姐姐大声喊着,“我感激他!是他们让我们不得安宁的!阿爹就是死在他们汉人的手里的!”

“西利……”西朗泪如雨下地摇着头,“诸葛亮和那些汉人不一样。”

“你滚!”西利把西朗推倒,“告诉你,要想去向诸葛亮告秘你就去吧!害死你唯一的兄弟,让山神爷诅咒你吧!”

远处里,长长的吆喝声杂着汉营中号角声隐隐地传过来了。

“西利——,西朗——”

 

“走吧,他们在叫我们了。”西利平了口气,回头看看瘫倒在地的西朗,“你想怎么办都行,我愿意死在自己阿姐的手里,可我更愿意做大王都做不了的事。”

泪眼蒸腾中,西利的背影十分决然,细细的胳膊,瘦弱的肩膀,他还是个孩子,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西朗窒息,她不明白,半年前还和小玩伴们呼天抢地的弟弟,怎么一转眼就变得比那些壮年的男丁还要可怕。

 

汉军的大营中,子安正焦急地站在营门口向外眺望,一会儿看看日头,一会儿又搓着手叹息,忽然间,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回头吩咐一名亲兵,“哎哎,快去告诉田伯,马上开饭,丞相回来了。”亲兵也探头望了望,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先生。”子安笑着迎上去。扶孔明下了马。

诸葛亮摇着羽扇,边走边解了鹤氅,随手递给了子安,“南中真是太热了。”

子安捧过杯,孔明接过望望:“有没有?嗯,凉一些的?”

“沈太医说,先生胃寒,不能饮生冷。您将就一些吧。”子安一边为诸葛亮更衣一边劝慰。

“哦。”孔明悻悻地接过杯,一饮而尽。

“先生,您又去南人的寨里看了?怎么样?”

“张嶷小将办事得力,被孟获烧掉的竹楼已经按原址重建了。”诸葛亮坐下来,长长地出了口气。

子安拾起他丢在案子上的羽扇,替他扇着风。

田伯乐呵呵地提着食盒来了,转眼间,一大豆绿豆稀饭,两张薄饼,几样小菜便摆上了案子。

“甚好甚好。”孔明笑容满面地望望,“到真饿了。”

说着接过子安盛来的粥喝了一口。

“甜的?”孔明惊喜地望着田伯。“田伯越来本领越大了,哪里弄来了蜜?”

田伯看丞相吃得香甜,满脸的皱纹都乐得深了,“不瞒丞相说,咱们这军中,可没有带着蜜,这都是西利那个野蛮子弄来的。这不,今早就扔给我一块。上好的野蜂蜜呐。”

“哦?”孔明面上现出一副玩味的表情,又把粥抿了一口,“这孩子不恨我们汉人了?”

子安忙着往薄饼中夹着菜,“他就是块铁,也应该被我们捂热了吧,可惜沈娃……”

话说到这儿,子安看了丞相一眼,便知趣地停了话题,果然诸葛亮轻轻地放下了碗。

“唉。”摇了摇头,孔明又拾起筷子,“也好,他若是悔悟了,便调他做我帐下亲兵,以为三军向导可也。”

“我看行。”田伯乐呵呵地,子安却是满脸的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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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6:42

云漫霞蒸的山谷间,一声声皮鼓和哨声随着野风荡漾开去,惊震得一群群的飞鸟快速地拍动着翅膀,急匆匆飞上更高的树枝,好奇地转着滴溜圆的黑眼睛,向山下探头张望着。

山间开阔的空地上,从四面汇集来了一眼望不到边的蛮人。有的头插羽饰,项戴骨链;有的腰束皮裙,赤足跣臂;有的耳挂金环,鼻牵银饰;更有的赤身露体,在颊上、背上纹着各种鸟兽图形。再看他们的手中,各种兵刃映着日光,弯的,长的,短的,带刺的,圆的,奇型怪状,叫不出名称。他们边走边跳,像是在歌舞,更像是在跳神。

孟获坐在一块披了虎皮的大石上,两手撑着膝盖,被眼前这壮观的场面激昂得有些热血沸腾,孟优也兴奋得两眼放着异彩,指着远方大声说:“兄长快看,连双龙洞的火波酋长也来了!”

孟获刷地立起身子,长身跃上了大石,举起双臂向着喧嚣的人群发出一声声长啸,这声音又更加激起了人群的鼎沸之气。

呼叫之声好不容易平息下来。

各部洞主大大小小地在孟获面前排了足足两三排,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们的南王。

“各位洞主!我孟获今天把你们这八番九十三甸的弟兄齐集于此,可知所为何事?”

静默了片刻,人群再次暴发出骇人的声音:“杀诸葛亮!杀汉人!杀诸葛亮!杀汉人!”

“对!”孟获浑身的血液好像已经烧开了,“那诸葛亮三次擒我不杀,又对我南人施以小惠,妄图让我们南人听他驱使,受汉人奴役,我等世居南中,岂可让寸土于汉狗?”

“杀诸葛亮!杀汉狗!”

无数条赤裸的手臂凌乱地高举在空中,大坛的野果酱酒摆上来,一只只白鸡顷刻之间被割断了脖子,鲜红的鸡血滴入酒水之中,在人群之间传来传去,飘零的白羽,满地挣扎的死鸡,疯狂的人群,好一幅恐怖的图画。

孟获举着一坛鸡血酒大口地灌着,俄尔便将坛子在山石上摔个粉碎,将胡须上的酒滴一抹,两只大眼睛里迸起了红丝。

“你们听着,那诸葛亮诡计多端,汉军已渡过西洱河,明天我们全军齐集,与他们战场相见,有生擒诸葛亮者,我将这南中之地,分一半给他!有斩杀其首级者,便让你在南中任选肥土高山,世代享用!”

人声又起,人人血脉激张,柴火架起来,整只的牛羊被疯狂的人们按倒在地,切颈放血,那血又被颠狂的人们抹在脸上,有的还捧在手里大口饮食,茹毛饮血之后,他们又满山追逐着叫喊着的蛮女去使性,那被南王点起来的,烧在骨头里的雄雄大火,不知何时才能发泄干净,人人都急切地盼着第二天,他们会像猛虎下山一般,冲向那个传说中的汉人的神——诸葛孔明。

 

与这里的喧嚣仿佛隔了一世一般,西洱河畔却是一派宁静。河水清可见底,竹树间,一顶顶帐篷在汉军们的吆喝声里立了起来。

毛老四一边使劲地把麻绳系紧,一边吐掉嘴里的竹叶,抹了一把汗,向着身边的军卒说:“什么鬼天气,热得快化了。”说着,他站起身,几把脱掉了被汗湿透的号衣,露出了瘦而结实的膀子,“真想下河洗个澡。”

“哎哎哎。”身边的军兵一把扯住他,“你不要命了?丞相有令,这西洱河舟船不浮,落叶皆沉,人马皆不能渡。我们若不是搭了竹桥,岂能过河?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唉。”毛老四重重地叹了一声,“老田,沈娃这些过命的伙计都不在了,我却不能给他们报仇。”

 

“行啦。”军兵拍拍他的肩:“这不,我们过了西洱河,听说孟获那个小子这次把他辖下的蛮兵都搜罗来了,看样子是要跟我们大干一气,料想丞相这次不会手软了。”

正说着,只见从远处一骑快马飞来,正是营中的一名旗牌传令官,马到近前,他跳下马来,从怀中掏出令箭,“丞相钧旨,各部人马一级战备,今夜枕戈待旦!”

令一传毕,那传令的便飞身往下一座营盘去了。

“嘿。”毛老四兴奋地用胳膊肘儿碰了碰身边的小校,“木虎子,真让你说着了,丞相要动真格的了。”

木虎子长长吐了口气,把腰刀抽出来在空气中划了一下,愤愤地骂着,“来吧,宰了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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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王梦思明 2010-07-26 15:17:06
一弯钩月斜斜地挂在中军大帐的顶尖上,满天的星辰争相眨着眼睛,一阵阵马嘶声响了起来。子安撩开帐帘向外问道:“什么人?”亲兵赶忙向外跑了几步,片刻便跑了回来,“子安小哥,是马参军回来了。”

子安回身进帐,帅案前,诸葛亮、赵云、魏延、马岱等一齐把目光送了过来。

“回丞相,马参军回来了。”

“哦?”诸葛亮眼睛一亮,随即面带笑意地看看众位将领,“好了,咱们就到此吧,各位将军各归本部,明日一定要约束好部下,不可轻易出敌。”

众人纷纷施礼告退,孔明起身相送,至帐口正遇上风尘仆仆的马谡,便拢着他的手臂往里来了。

赵云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叫:“幼常,莫要打扰丞相歇息。”

孔明和马谡一齐回过头来笑了,“是老将军。”

 

子安给马谡端了茶,马谡大口灌了一气,孔明待他擦了嘴,才徐徐问:“怎么样?有收获吗?”

“丞相,这方圆百里,南人聚集之处大约有四五十处,约有千余人,男女混杂,不知伦理。亦是穴居野处。”马谡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取出了画在帛上的地图。铺在帅案上与诸葛亮一同观看。

孔明慢慢摇着羽扇,偏过头来问:“那么,你带所部下去,建竹楼,教南人席学王化如何?”

“可是丞相,大战眼看在即,这……”马谡目光闪烁,有些犹豫。

“战事不足虑。”孔明直起身,往帐外踱着步子,“幼常怎么倒忘了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的言语了?”

马谡不好意思地一笑,“是,可是听说此次孟获遍寻所部,来者不善呐。”

正说着,忽然帐外传来一阵斥责之声,有人吵着要进大帐来。子安马上立起身跑出帐去。不一时,回身进来报说:“丞相,是西利那个小子,吵着要见你。”

“哦?”孔明沉思片刻,“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西利满脸的不平之色被亲兵带进来了。见了孔明先是僵立了一会儿,片刻又躬下身行了个非蛮非汉的礼。

“你找我有什么事?”孔明面上仍笑咪咪的。

“我的伤好了,可是为什么还看着我?”西利的大眼睛直盯着孔明。

“伤好了?那么我派人把你送回寨子?”孔明笑问。

“不,那儿没有我的亲人了。”西利转了头,目光中泪意一闪。

“那……你想去哪?”

“我想当汉军。”西利又把目光直直地对着诸葛亮射来。

“哦?”孔明与马谡对望了一眼,孔明走过来摸摸西利的头,西利的脖子梗得像块石碑。

“可是你太小了,这么小的孩子不可参战。”马谡也站了起来。

“那让我帮着田伯做饭,我会找野蜜,还能采蘑菇。”西利的脸涨得通红。

“你以为什么人都能随便司掌丞相的膳食?”子安忽地站了起来。

西利没有听懂子安的话,可是从语气里,分明听出了拒绝。

他紧张地望望子安,又看着孔明。

“好啊。”孔明却轻松地笑着。“你可以跟田伯学学,以后还可以把汉人的美食教会南人。”

“先生!”子安有些急了。

“哎。”孔明用羽扇拍拍子安的肩,“让西朗也来,可以带着我们的伙头军去野外猎些野味,以充军资。”

说着又回头向西利笑笑。西利仔细辨别这笑容的真伪,却发现,它竟然是如此的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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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叶稀希 2010-07-26 18:14:19
啊啊啊~~俺是沙花不~~

梦姐~~乃太高产了~~~~膜拜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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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3
王梦思明 2010-07-26 19:19:51
这是旧文啊,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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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4
叶稀希 2010-07-26 19:49:35

引用 王梦思明 在 2010-7-26 19:19:51 时发表的内容:
这是旧文啊,宝贝儿

T  T 额,俺错了……俺确实么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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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紫鸢 2010-07-26 20:14:30
呃~~~~梦大~~~文文大好啊~~~什么时候有个下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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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王梦思明 2010-07-26 20:21:18
咋也得填完耽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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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朱云清扬 2010-07-26 20:36:14
貌似还有下文哦~坐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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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楚晗 2010-07-28 10:10:32
啊,那这坑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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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风月琴萧 2010-07-28 14:52:01
另:梦姐,能把你的相忘大作也搬上来吗,好怀念那几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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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30
柳梢头上月 2010-07-29 11:20:33

张纪中导演,朱亚文主演的《兵圣》片尾曲名叫《攻心》,词曲作者及演唱与动画版《三国演义》的片头曲《梦在燃烧》相同,据称这两首歌是姐妹篇。我用这首歌给朱亚文做过一个名为《攻心》的MV。

呵呵,为什么关于诸葛亮的正直文不如同人文有市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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