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开始于你的开始 by 淡秋一叶
楼主
玄明 2010-07-02 14:18:37
这是个坑,且作者无踪已久
可是实在是甚爱之,所以在TEXT作者无回应后还是想转过来共赏.如果触犯了谁~请原谅.
超符合吾想象的玄亮啊~ 有时想想停在这个地方也挺不错的~一切还是开始.


开始于你的开始(玄亮旧事,恶趣味,不喜勿入)

凉月的回忆
1

我是在建安二年遇见先生的。如今想来,那些情形还历历在目,宛如昨夕。
在那不事修缮的,破败的庭院里,简陋的棺木一角停着一只漆黑的乌鸦。它凄厉的叫声像是对这个破落家族没有歌吹的葬礼的补充,长久的回荡在灰暗的天 空中,平添了一种冷峻而阴森的气息。而这粗陋的房屋除去那檐角的庄重风骨,不知还有什么足以证明曾经辉煌的遗迹。那些披麻戴孝匍匐在地上啜泣的男女们,看来都蓬头垢面,原本官宦人家的气宇,此时被浑浊的色调所掩盖了。
诸葛家因为没落和清贫,只能请几个在街头流浪乞讨的孩子来哭灵招魂,而我就是其中之一。我的伙伴们因为得到了一顿饱饭的许诺,所以哭得格外卖力, 他们在袖子里藏一种可以催泪的哀草的叶片,时不时以袖拭面,因而流出更多晶莹的泪水来。
年轻的先生站在屋子的角落里,而我却一进门就看到了他。他似乎是存心不想被前来吊孝的客人发觉,有意选择那一片深邃的阴影来藏匿自己的光彩。的 确,他是光彩照人的,即便身着粗笨的丧服,即便面无表情,即便身材颀长并稍显单薄。简陋的丧衣在旁人身上像一只裁剪不匀的麻袋,而于他却成了一种奇特的风度。与那些以头抢地的人相比,他静默得甚至于有些冷漠了。肃然的静默,如一股浓雾包围着他,将任何悲伤,痛苦都隔离在外,于是似乎什么也伤害不到他了。
傍晚,屋子里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他走了过来。他的眼睛因为明亮而显得凝滞,又因为凝滞而更加明亮了,他走到伏地痛哭的一个青年跟前,温柔地安慰 他,那种温柔像昙花的香气,在他长而深邃的眼眸里灿烂地转瞬即逝,又像一朵带雨的云,湿漉漉却并未融化。
然后他走向我来,他脚下也像踩着一朵云,只看得见脚步的稳健,却听不见脚步声。那时我想,他一定有某种神秘的法术。他撩起袍子坐在我面前,我低着 头,只看见那玉色的履上缠绕着的云气纹样,以及麻衣下垂壶般饱满飘逸的袖。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他的声音似乎亦被施展了某种法术,叫人听了直想掉泪。
豆子。我怯生生地答应。
不用哀草,也能如此悲切么?难道说,你认得叔父大人?他又问,一面抚摩了我的头发,他抚摩的动作做得生硬而稚拙,与他的深沉很不相称,仿 佛他从来就不了解,所谓亲近是怎么一回事情。
不,小的不认得。我像做错了事情,惊慌起来。
那为何要为一素不相识之人悲切如此?他很固执地想知道原因。
我爹,我爹他五天前死了,连块象样的麻布都没有就埋了啊。我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他怔了一怔,继而含笑地潸然,他的落泪是那样突然,然而微微地拭了一拭,就仿佛没有痕迹,引你触景生情,我之罪也。笑容格外凄艳,带着一点不 祥的女人气和孩子气的东西,与执拗的眼神纠结在一起。
从此,我成了先生的书童,说是为弥补叫我触景生情的罪过,要寻一个去处给我。他还给我改了名字,叫我凉月。他喜欢给周围的一切事物命名,在这一点 上,他霸道而固执,保护自己得以保护的一切,完善它们,安排它们,但更多的是怜悯和体恤,即便对没有生命的事物,先生也怀着温柔的情致和悲悯的胸怀。


2
先生和黄小姐的故事宁静平淡得像隆中的溪流,虽然没有浓烈的滋味也脉脉不断。就如夫人的性情和模样,没有格外热烈的地方,却也叫人离弃不开。夫人 永远是一袭素淡的衣衫,静默地站在先生背后,无论对于什么,都心知肚明而不言不语。有时候我觉得,先生和夫人更像一对彼此洞察的知己,而非爱侣。也许是先生天生的气质所致吧,在隆中的日子,我几乎没有见过他跌足大哭或畅怀大笑。那时侯,他看去自由随性,但心境却未必如此。夫人在这点上与他很有默契,双方都 不愠不火的,因此非常和睦。以少年的眼看来,这似乎不真切的,但诚然,先生对于夫人,很少有失魂落魄,把持不得的时刻。
我曾问过先生,喜欢夫人哪一点。先生说,我就爱她不非得靠别人度日这点。我觉得纳闷,大凡男人,谁不爱小鸟依人,娇喘微微的女子?因为那时年 少,藏不住念头,一时嘴快便说了出来。先生叹息道,我少年时爱慕邻家的养女,那女子名唤莲子,生得格外清丽聪敏,只是体质单薄,多愁多病,乱军屠城时, 我俩在门外的街道上嬉戏,眼见她被人掳走而援救不得,深恨自己年幼力薄,辜负那女子一片信任。如今世道混乱,叔父丧亡,继母和兄长去了江东,无有音讯,我自己尚且不知能够活到几时,不如娶一性情淡定的女子,也叫我心头所承负的轻去些。如今忆起这些话来,似乎不无道理,先生不敢被女人依赖太深,是因为他知道失去的苦痛。后来那些将先生看得无所不能,神明一样伟大的人们,总是忘了,他是一个丧父丧母,继母抚养,且寄人篱下的年轻人,一度心头充满了忧伤,以及 对于生和死的迷茫。
先生的故事开始于先主故事的开始。在先主遇到先生之前,他的故事只有一个晦暗的契子。而先生遇到了先主,才真正地活了起来,真正体验了幸福与痛苦 的滋味。
先主第一次站在草堂之外扣门,像一个怯怯的少年,尽管他那个时候已并不年轻了。虽然他五官端正祥和,甚至可以说是英俊,骑马配剑,我却还是一眼看 出他是个织席子的小贩,我孩提时代都是在集市上度过的,我的父亲就靠织席为生,因此我了解这类人。他们脸上常常带着委曲求全的笑意,和一股子为生计而愁的忧郁之气。但先主在这两层之外,还另有一种雍容矜持的气度,后来我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王气吧。
先主是个叫人喜欢的人。这么说或许有点大不敬,可我当时确实是这样觉得。他的温柔和慈穆不是做在脸上的,而是渗透在每一处皮肤的纹理里,灌注在血 液里的。他彬彬有礼道,烦劳小哥,请问孔明先生可在家?我在水镜先生那里看过许多初来拜师的学生,没有一个像他这般诚恳和谦恭,他的态度,仿佛我就是所要拜望的孔明先生一样。
先主总是像父亲一样厚重地呵护你,又像儿子一般极度信任于你,这或许是他吸引先生的原因罢。
虽然我喜欢他,但我是不能让他进去的。说实话,每天来拜望先生的人很多,想请先生出山的人就更多,如果先生一一接待,是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会有 的。于是我说,先生到山中访友去了,何时回来还不一定呢。先主显得很失望,但那两颊依然袅然着温和的笑,双手奉了礼物道,那烦劳童子将这些转于先 生。我想起先生嘱咐不可胡乱收受礼物,便板起脸孔道,我家先生向来不收人钱帛,将军还是带回去吧。说完便要关门,先主想了想,叫住我,把那纸包的几样东西放在地上,只娶了一卷长的来,这一样,请务必收下,拜托您了。
此为何物?我问。
这是备为先生做的斗笠和蓑衣,备听人说山中隐居的高士往往踪迹不定,今日一来果真如此,备曾以编织草席为生,愿以此物为先生遮蔽风雨。
他口气诚挚得不容拒绝,我只得接了过来,依礼谢过了,才关门进屋去。

3
秋日正午的阳光如此冷淡,浮云也似乎格外懒散,窗外竹海涌动的声响反倒更叫人觉得四围安静而寂寞。先生小睡刚起,肩上披着一件藕荷色的衫子,露出了洁白的脖颈和胸脯。他支起胳膊,慵懒半卧,倒叫我看得一阵脸红,慌忙低下头去。
他自己却全不知觉似的,凉月,有客来访乎?
有三张拜贴。我仍是低着头。
取来我看。他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只是把身子更欠了一欠。
我奉上拜贴。一张是刘表的一个幕僚,一张是东吴的一位大人,第三张就是先主的。没想到先生却先拣了先主的那张拜贴看。我喜欢先主的为人,倒想叫他 细看一看,不想话未出口,先生却一反常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先生你笑什么?
自玄叔父去世之后,先生就总是面无表情的,此时却只是笑个不停,这个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哈哈……有意思……”
先生你笑什么?
凉月,你看这许多名字,他不累,我倒累了,倒胃口的很,刚起来便是这么一长串。他笑的时候,两颊微微泛着红晕,竟是如此动人,我一时看呆了。
凉月,凉月。
哦,我这才恍过神来,先生,这位刘使君其实……”
我想为先主说话,却被先生打断了,你不必说,我也知这些人的斤两,无妨,别叫他们坏了兴致,你拿棋子来,我教你摆几局如何?
可是先生,那位刘使君还带了礼物。我慌忙道。
礼物?亮不是说过不要胡乱收受他人的钱帛么?他好看的眉蹙了起来。
并非钱帛。
不管是什么,都退了回去罢。
只是一样小物件。
若是小物件,就分了给乡亲去,我并不缺衣少穿,夫人与三弟也不稀罕这些。
可是听说玄德公仁义布于天下…”
呵呵,仁义布于天下,若仁义布于天下,又何尝会有许多流离失所的人,说句实话,我不信任这些人,无非是有点野心的莽夫,无非如此罢了。先生幽 幽地说。
先生话音刚落,窗外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他丢了拜贴,将衣服正好,直起身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夫人呢?
夫人说是和绿儿去溪水边弄几条鱼来。
她总是这样,捉鱼的事应当让我去么。先生嗔怪地说,我得去接一接她,雨下得如此之急,倒叫人担心了。他站起来去取窗边挂着的蓑衣,那斗笠 却不争气地岔出一束草来,买来的物件竟这样不经用,倒不如夫人做的精细结实。先生皱着眉,似乎有一些焦躁。
我趁机取了先主编的斗笠和蓑衣来,递到先生面前。
他眼里一亮,凉月越发的周到了,何时编了这些?
我哪里会编,是那刘皇叔特意为先生编的。这就是凉月所说的礼物呢。
又是那个刘备么?先生嗤了一声,将蓑衣放在一旁,回窗前取了旧的,推门出去。
我追上去,先生,您这是何必呢?
身为带兵之人,不仔细研读兵法,执着于雕虫小技,还妄想凭此叫我动容。先生此刻又变得凛冽而严峻了,回去编他的斗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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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先主有一种老老的美,虽然带兵打仗却有多愁善感的气质。而先生那时却清澈得紧,像鲜嫩的山竹,既见风骨,又不乏秀丽洒脱。

先主在新野的宅院可真是小门小户,就如同先主当时寄人篱下的处境,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翔龙被困于枯池之中,不得施展。

我们到来之时,二将军和三将军正在正厅吃饭,老远就飘来一阵肉香和酒香,对于跟随先生隐居已久的我来说,简直像闻到了人世间的味道般兴奋。

“先生,真香哪。”我由衷地说,仿佛那浇了卤汁的烤乳猪已然就在眼前了。

“孩子,饿了吧,”先主怜惜地看着我,“一会儿可得多吃些,在备这里,那些客套可都用不着。”

我连忙回头去看先生。

“凉月,我们初来乍到,万万不可造次。”先生也微笑,不过他正了正衣襟,眼中有一丝思绪,很快便湮灭了。

“你看你,吓这孩子做什么。”先主回头嗔怪道,那一句嗔怪里倒有七八分柔情,他是真正高兴的,而且是高兴到不知说什么了,看着先生他就高兴,“孔明先生,只是些家常便饭,我这里的厨子手艺不好,明日你想吃什么菜,告诉我就成,他们做不成,我亲自下厨,好歹为先生做了来。”

“何劳主公,亮乃山野之人,什么都吃得惯。”先生盈盈地笑,他也是真高兴。

“对了主公,亮有一事相求。”他忽然停了下来,“请主公务必省去了那‘先生’二字,唤我孔明如何?亮总觉那两字太生分了。”

先主一怔,也停了下来,站定在那里望着先生,望着他宽如方玉的额头,修长浓郁的眉,七分忧郁三分狡黠的眼睛和薄而分明的唇,忽然他眼中含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渴望,一种也许他自己也无法意识到的激情在胸怀里涌动,那种情绪反映在表情上起初是沮丧的迟滞了,而瞬间梦幻般的光芒遮住了他的双眼:“孔明,告诉我,你可属于这人间?又或,只是备心头一个幻影罢了。”

“这人间本不在亮眼中,亮的一切属于主公。”先生迎着先主的目光,气若幽兰地说。

我咳嗽一声,先主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退了两步,连连道,“对了,对了,凉月饿了,走,孔明,咱们领凉月吃饭去。”

二将军和三将军在厅中大块朵颐,不断地为彼此斟酒,这场面叫我狠狠咽了咽唾沫。一些士兵在花园里操练,喊“嘿呀哈呀”的,作为一种伴奏。我看了看先生,他轻微地向我摇了下头。

三将军听见先主的脚步声,便扭头过去夹菜,又闷脸吃了一大口酒,咂吧着滋味,“二哥,今日酒发酸,酸的。”

二将军应和了声,“果真?”

“不信你尝,”三将军一脸傲慢道,“什么酸吧拉唧的臭儒生,卖的酒也酸吧拉唧的,下次可得换一家。”

这次二将军没有应和,而是转过身来打量着先生,也打量着先主,之后站了起来,“大哥,您回来啦,坐,快坐下吃饭吧。”

“不忙,”先主摆摆手,“云长,这位是孔明先生,快快与他行礼。”

二将军皱着眉看了看先生,一眼就看出他与自己的不同来。他那么干净,文雅,玉雕似的立在那里,动止都带着一股轻盈气,完全没有武夫的莽撞和粗鄙,于是不情愿的揖了一揖。

先生与先主彼此望了一眼。望和回望,后来成为他们交流的最主要方式,甚至比用嘴巴说的还多。语言的强大功能在先主与先生这里受到了怀疑,对于他们两个,眼神能表达的往往更细腻,更深切。

原本,细腻和深切的东西就是不可言传的。

于是一望里,他知道他有办法获得尊敬和信任,而他知道他会保护他。
“翼德。”

不答应。

“翼德。”

还是不答应。真是死硬的汉子啊。

“三弟,大哥叫你哪。”二将军打圆场。

不答应。

“大哥,今天的酒不好,翼德的脾气也不好,酒不好,脾气就更不好了。您别计较,快坐下吃饭吧。”二将军一脸为难。

但更为难的在后头,那几上分明只摆了三双筷子,无论是任何食器,都只有三份。盘里的乳猪用刀解作三分,菜也拢作三扎。

我原以为先主会发怒,他那眉啊眼里的,柴火都堆了老高了,就差点一点。先生向他递了个眼色,轻微地摇了摇头,于是先主眼里的目光又变得柔软了许多。

他转向身边的侍卫,“去取两副碗筷来。”

“碗…碗…”那侍卫逡巡不敢明言。

“如何?”

“小的不敢说。”

“说。”

“碗被三将军砸光了,”那侍卫看看先主,又偷眼地去看张飞,“说…说是…是…是”

“是什么呀是?”

“说是兄弟三人,只三只碗便够,多出来一只岂非…要…要…”那侍卫又去看先生,“要喂狗。”好不容易才说明白。

“翼德你……”先主正要拍案台,却被先生又一个眼神制住了。

先主沉吟片刻,向左右道,“如此也好,分碗而食,倒显得生分了,去拿一副筷子,备今日与孔明军师同碗而食。”

此话一出,连镇定的先生都微怔了一下,吃了一惊,“主公,这……”他那白皙的脸由于某种不自然的感情而微微泛红了,虽然他不动声色,掩饰得很巧妙,只有了解先生的我才能看得出来。

“我与你君臣一体,有何不可?对了,”先主继续说道,“三将军的房间不用收拾了,他还住原先那一间,把孔明先生的东西搬到我屋中去吧。”

“主公,这,啊…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先生这样支吾其辞,原来他也有不冷静的时候啊。

“你不嫌我是一介武夫吧?”看到先生不冷静的奇观,先主似乎还挺得意地,眼里竟流露出一丝调皮来。

“啊……啊……亮绝非此意…是…是…”这次轮到先生结巴了。然而他最终咽了回去,以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三将军忽然放下筷子,夺门而出。二将军拦住他,“三弟哪里去?”

“去大哥屋里取俺的枕头。”

“呵呵,”二将军笑了起来,“你看你,昨夜一阵雷又奔到大哥那里去了,真像个孩子。”

“俺怕打雷,别的俺又不怕。”张飞大窘,拿环眼瞪他,哼了一声,大步走出了屋子。





---此回复由玄明在2010-7-2 14:23:57编辑
Re:
2
玄明 2010-07-02 14:21:56
4
先主一二再,再而三的来了。跟先生一样,他也是个固执的人哪,并且还是温柔的固执。每次都是那么彬彬有礼的,却从来不懈气。先主第三次来时,先生刚好在院子里赏花,桃花开得绚烂极了,先生裹着一袭青衣立于树下,水红的花朵在他若隐若现的肩头微微颤抖,好看的脖颈引人暇思,远远望着,简直像一副美人 图。
而先主并未像后来史官们所粉饰的那样侍立在廊下等待。他是在我将要关门时挤进院来的,这次他没带二将军和三将军,而是一个人径自走到桃树下,走到 先生跟前,向他施了一礼。先生诧异地望着这张陌生的面庞,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仿佛浑身微微一震,那眼神,竟如同在看一个熟识之人般。

在下刘备,拜见孔明先生。

直待先主开口,先生才仿佛大梦初醒,肃然正色道,将军此来,又有何贵干?

……”先主被他肃穆的威严吓住,又为先生那清艳绝伦的样貌惊为天人,一时竟忘了准备好的说词。

 “
无论将军有何贵干,这样直闯到亮的院子里来,打扰亮赏春的兴致,总是失礼了罢。先生微微皱起眉头,可我却觉得他似乎在拼命克制什么。

……”先主愣了一愣,忽然清清嗓子,吟唱起来,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仰面观太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不得不承认,先主声音低沉温厚,很适合丧歌《梁甫吟》的味道。

备前次来,听先生岳父大人说起先生平生最爱这一曲,时时吟唱,故而求得此歌,反复吟咏数日,今日前来,便是想请先生看在备的诚心和苦难苍生的份 上,少言赐教几句罢。备连年东奔西走,一事无成,眼见黎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无力扭转乾坤,就是因为身边没有先生这样的人哪。先主抬一双水盈盈的眼睛 望着先生,似乎一旦被拒绝便会掉下眼泪来,一个久经沙场的大男人,居然有着叫人匪夷所思的细腻和情绪化。先生几乎是目瞪口呆了,他分明比眼前的这个男人年轻十余岁,可感觉上,这个男人却像个孩子般唤起了他的怜惜之心。

先生低头沉吟片刻,忽然抬眼看先主,也许是他那副仿佛认错的沮丧之态很有趣罢,他居然呵呵地笑了。这是过于沉静的先生在先主出现之后的第二次笑 了,后来我更发现,先生似乎只有在面对先主的时候才会这样肆无忌惮,毫不介意地呵呵大笑。或者,他就是上天派来叫他笑的人吧。

请进,刘将军。先生欠身让到一边,摆出一副待客的模样来了。

先主对先生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对于他这样一个把脑袋提在手里过日子的将军来说,先生美得过于斯文和细腻了,而先生的屋子也叫他觉得如同闺房一般清 洁和精致,一切都带着一股清雅的香气,既不像熏香那样缺乏层次,也不象鲜花的香气一般张扬,那是一种只属于男子的棉布和竹的味道。形如落叶的砚台,泛着浅浅的青绿,壁上悬着的几副阵法演习图,玉瓶里插的几支水红的桃花,任何一样事物都能引起先主的兴趣。

说实话,先主实在不像他自己所言,特别以天下为重,至少在我眼中如此。并且我一开始就发觉了。先生给先主讲三分天下的时候,先主眼神是游走的,他 在看先生领口锦缎上的花纹,那竹节的纹样是先生自己绘的,很别致,后来他又看先生的腰带,正中有一小块洁白的玉石坠子,随着先生讲话的节奏微微摆动着。

先生看的是先主的眼睛,他总是从眼睛来了解别人,谁也无法回避他的试探。我原本以为,先生会因先主的走神而失望,可相反的,先生的眼睛里只有怜爱 和某种奇特的欣喜,仿佛失而复得一般快乐的情绪。

先主留宿在庄里的第一个晚上,我端水去请先生洗漱,却在走道上碰见了先生,他竟刚从客房里出来。

山里的夜寒,我去送一件衣裳。他说。借着月光,我发现他脸上有一种反常的温暖满足的神情。

我大感诧异,依先生的性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低三下四地巴结刘备的。想问又觉得不妥,只是一直静静随先生走回屋里。没想到,先生却先自开口了,他 拦住我不去点灯,站在黑暗里轻声道,你一定觉得讶异吧,凉月,可是这一回,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跟刘玄德走的了。

我问为何。先生沉默了片刻,又幽幽地道,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位莲子姑娘吧,她被乱军捉走,下落不明,皆因我年幼无能,无法保全之故。清晨刘玄德乞求我救天下苍生之时,那眼神和莲子被抓走时望着我呼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满是无助悲凉,竟叫我有一时恍惚,我原以为莲子之难要叫我终身良心不安,今日 若从玄德,岂非赎罪良机么?

他如此一说,我又想起玄德公的眼睛来,难怪我一直觉得他容易亲近,原来是他的一双眸子生得如同女子一般和善多情。矫情一点的说法,先主有属于天下 苍生的眼睛。对于先生来说,先主即便什么都不会,有这双眼睛,也就够了。他愿意为这眼睛许上一生一世。

5.
第二日,我去给先主送饭。他见菜肴精致清爽,红是红,青是青的,立刻从榻上翻坐起来,一副食欲大开的样子,方欲下筷,忽然停住问我,“孔明先生哪里去了?”
之后他无数次问我,孔明哪里去了,军师哪里去了,丞相哪里去了,也总是这样的表情,从这时开始,无论他要做什么,说什么,他总是他的前提。
“先生起的很早,到山里弹琴去了。”我笑说
“您先用吧,山里的饭菜,也不知合不合您口味?”
没想到他一下子立了起来,将先生昨夜送来的衣裳裹了一裹,就要出门,“我得去瞧瞧。”
“将军莫慌,先生不过有个弹琴的习惯,很快就回来了,您放心吧,这次绝不会逃您的。”我拦着他说。
先主被我看穿了心思,脸上红了一红,坐了下来,自嘲地喃语道,“也不知先生可愿为我出山。说也怪了,我识先生不过一日,却见着他便安心,见不着心里就跳堵得慌了。”他拿筷子夹了一根菜,那菜翠色欲滴,因为有一点油亮,显得纤长娇嫩。“这地方,连菜都生得格外好。”他说,刚要送入口中,忽然想起什么,又放了下来,“先生喜欢吃点什么?平素爱穿什么纹样的衣裳,我见他不是青的蓝的,便是素白的,果真这般素净么?先生有什么嗜好,除去研读兵法文章,也爱骑马打猎么?”
我说将军您的问题这样多,叫我先答哪一个好呢。他说一样一样来。先主总爱说一样一样来。后来先生多事皱眉的时候,先主也总是走到他身后,用厚重的手掌抚着他的肩道一样一样来。所以说,先主和先生,原本就是彼此让对方安心的人。
这时候先生回来了,确切的说,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先生回来了,他束着白氅,系墨蓝纶巾,抱着琴倚在门沿上,像一株秀丽的颀木,不知已在那儿默默听了多久了。
“孔明先生。”先主慌忙站起来施礼。
“将军为何不自来问亮,反倒审问起凉月呢?”他嘴角挑着三分俏皮,明摆着就是想逗逗他,“亮原以为将军乃敬贤之人,却不知还有探人之私的癖好。”
“备…备…原无此意啊,”先主以为坏了大事,跌足欲哭,“备,备只是关心先生,心想倘使先生愿随我出山,知道先生喜好,绝不至于亏待了先生…不料…不料,唉,这下如何是好?”
不想先生将琴一放,走到先主面前,忽然伏身跪拜下去,深深地施了一礼,这礼施得轻盈而庄重,并且带有了某种立誓般的神圣意味,“亮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短短十字,是他给他一生的承诺。
先主被这突然的一拜惊呆了,一时呆立在那里,好一会儿,忽然恍悟过来似的,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先生和先主一起离开的时候真是一对壁人。我从没见过两个大男人骑马并行一处会是如此温昧和谐,先生静默的水蓝和先主厚重的米黄,先生的深邃瞳仁和先主的澄澈眼眸,先生的认真和先主的诚恳,先生的游刃有余和先主的温柔敦厚,绝是天衣无缝的搭配。他们并肩信马由缰地走着,获得彼此的快乐像初生的光芒般,暂时把孤独的阴霾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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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玄明 2010-07-02 14:2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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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主一二再,再而三的来了。跟先生一样,他也是个固执的人哪,并且还是温柔的固执。每次都是那么彬彬有礼的,却从来不懈气。先主第三次来时,先生刚好在院子里赏花,桃花开得绚烂极了,先生裹着一袭青衣立于树下,水红的花朵在他若隐若现的肩头微微颤抖,好看的脖颈引人暇思,远远望着,简直像一副美人 图。
而先主并未像后来史官们所粉饰的那样侍立在廊下等待。他是在我将要关门时挤进院来的,这次他没带二将军和三将军,而是一个人径自走到桃树下,走到 先生跟前,向他施了一礼。先生诧异地望着这张陌生的面庞,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仿佛浑身微微一震,那眼神,竟如同在看一个熟识之人般。
在下刘备,拜见孔明先生。
直待先主开口,先生才仿佛大梦初醒,肃然正色道,将军此来,又有何贵干?
……”先主被他肃穆的威严吓住,又为先生那清艳绝伦的样貌惊为天人,一时竟忘了准备好的说词。
 “
无论将军有何贵干,这样直闯到亮的院子里来,打扰亮赏春的兴致,总是失礼了罢。先生微微皱起眉头,可我却觉得他似乎在拼命克制什么。
……”先主愣了一愣,忽然清清嗓子,吟唱起来,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仰面观太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不得不承认,先主声音低沉温厚,很适合丧歌《梁甫吟》的味道。
备前次来,听先生岳父大人说起先生平生最爱这一曲,时时吟唱,故而求得此歌,反复吟咏数日,今日前来,便是想请先生看在备的诚心和苦难苍生的份 上,少言赐教几句罢。备连年东奔西走,一事无成,眼见黎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无力扭转乾坤,就是因为身边没有先生这样的人哪。先主抬一双水盈盈的眼睛 望着先生,似乎一旦被拒绝便会掉下眼泪来,一个久经沙场的大男人,居然有着叫人匪夷所思的细腻和情绪化。先生几乎是目瞪口呆了,他分明比眼前的这个男人年轻十余岁,可感觉上,这个男人却像个孩子般唤起了他的怜惜之心。
先生低头沉吟片刻,忽然抬眼看先主,也许是他那副仿佛认错的沮丧之态很有趣罢,他居然呵呵地笑了。这是过于沉静的先生在先主出现之后的第二次笑 了,后来我更发现,先生似乎只有在面对先主的时候才会这样肆无忌惮,毫不介意地呵呵大笑。或者,他就是上天派来叫他笑的人吧。
请进,刘将军。先生欠身让到一边,摆出一副待客的模样来了。
先主对先生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对于他这样一个把脑袋提在手里过日子的将军来说,先生美得过于斯文和细腻了,而先生的屋子也叫他觉得如同闺房一般清 洁和精致,一切都带着一股清雅的香气,既不像熏香那样缺乏层次,也不象鲜花的香气一般张扬,那是一种只属于男子的棉布和竹的味道。形如落叶的砚台,泛着浅浅的青绿,壁上悬着的几副阵法演习图,玉瓶里插的几支水红的桃花,任何一样事物都能引起先主的兴趣。
说实话,先主实在不像他自己所言,特别以天下为重,至少在我眼中如此。并且我一开始就发觉了。先生给先主讲三分天下的时候,先主眼神是游走的,他 在看先生领口锦缎上的花纹,那竹节的纹样是先生自己绘的,很别致,后来他又看先生的腰带,正中有一小块洁白的玉石坠子,随着先生讲话的节奏微微摆动着。
先生看的是先主的眼睛,他总是从眼睛来了解别人,谁也无法回避他的试探。我原本以为,先生会因先主的走神而失望,可相反的,先生的眼睛里只有怜爱 和某种奇特的欣喜,仿佛失而复得一般快乐的情绪。
先主留宿在庄里的第一个晚上,我端水去请先生洗漱,却在走道上碰见了先生,他竟刚从客房里出来。
山里的夜寒,我去送一件衣裳。他说。借着月光,我发现他脸上有一种反常的温暖满足的神情。
我大感诧异,依先生的性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低三下四地巴结刘备的。想问又觉得不妥,只是一直静静随先生走回屋里。没想到,先生却先自开口了,他 拦住我不去点灯,站在黑暗里轻声道,你一定觉得讶异吧,凉月,可是这一回,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跟刘玄德走的了。
我问为何。先生沉默了片刻,又幽幽地道,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位莲子姑娘吧,她被乱军捉走,下落不明,皆因我年幼无能,无法保全之故。清晨刘玄德乞求我救天下苍生之时,那眼神和莲子被抓走时望着我呼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满是无助悲凉,竟叫我有一时恍惚,我原以为莲子之难要叫我终身良心不安,今日 若从玄德,岂非赎罪良机么?
他如此一说,我又想起玄德公的眼睛来,难怪我一直觉得他容易亲近,原来是他的一双眸子生得如同女子一般和善多情。矫情一点的说法,先主有属于天下 苍生的眼睛。对于先生来说,先主即便什么都不会,有这双眼睛,也就够了。他愿意为这眼睛许上一生一世。

5
第二日,我去给先主送饭。他见菜肴精致清爽,红是红,青是青的,立刻从榻上翻坐起来,一副食欲大开的样子,方欲下筷,忽然停住问我,孔明先生哪 里去了?

之后他无数次问我,孔明哪里去了,军师哪里去了,丞相哪里去了,也总是这样的表情,从这时开始,无论他要做什么,说什么,他总是他的前提。

先生起的很早,到山里弹琴去了。我笑说

您先用吧,山里的饭菜,也不知合不合您口味?

没想到他一下子立了起来,将先生昨夜送来的衣裳裹了一裹,就要出门,我得去瞧瞧。
将军莫慌,先生不过有个弹琴的习惯,很快就回来了,您放心吧,这次绝不会逃您的。我拦着他说。
先主被我看穿了心思,脸上红了一红,坐了下来,自嘲地喃语道,也不知先生可愿为我出山。说也怪了,我识先生不过一日,却见着他便安心,见不着心里就跳堵得慌了。他拿筷子夹了一根菜,那菜翠色欲滴,因为有一点油亮,显得纤长娇嫩。这地方,连菜都生得格外好。他说,刚要送入口中,忽然想起什 么,又放了下来,先生喜欢吃点什么?平素爱穿什么纹样的衣裳,我见他不是青的蓝的,便是素白的,果真这般素净么?先生有什么嗜好,除去研读兵法文章,也爱骑马打猎么?
我说将军您的问题这样多,叫我先答哪一个好呢。他说一样一样来。先主总爱说一样一样来。后来先生多事皱眉的时候,先主也总是走到他身后,用厚重的 手掌抚着他的肩道一样一样来。所以说,先主和先生,原本就是彼此让对方安心的人。
这时候先生回来了,确切的说,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先生回来了,他束着白氅,系墨蓝纶巾,抱着琴倚在门沿上,像一株秀丽的颀木,不知已在那儿默默听了 多久了。
孔明先生。先主慌忙站起来施礼。
将军为何不自来问亮,反倒审问起凉月呢?他嘴角挑着三分俏皮,明摆着就是想逗逗他,亮原以为将军乃敬贤之人,却不知还有探人之私的癖好。
原无此意啊,先主以为坏了大事,跌足欲哭,备,备只是关心先生,心想倘使先生愿随我出山,知道先生喜好,绝不至于亏待了先生不 料不料,唉,这下如何是好?
不想先生将琴一放,走到先主面前,忽然伏身跪拜下去,深深地施了一礼,这礼施得轻盈而庄重,并且带有了某种立誓般的神圣意味,亮愿为主公效犬马 之劳。
短短十字,是他给他一生的承诺。
先主被这突然的一拜惊呆了,一时呆立在那里,好一会儿,忽然恍悟过来似的,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先生和先主一起离开的时候真是一对壁人。我从没见过两个大男人骑马并行一处会是如此温昧和谐,先生静默的水蓝和先主厚重的米黄,先生的深邃瞳仁和 先主的澄澈眼眸,先生的认真和先主的诚恳,先生的游刃有余和先主的温柔敦厚,绝是天衣无缝的搭配。他们并肩信马由缰地走着,获得彼此的快乐像初生的光芒般,暂时把孤独的阴霾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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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回复由玄明在2010-7-2 14:30:49编辑
Re:
4
玄明 2010-07-02 14:29:39
 6.
先主有一种老老的美,虽然带兵打仗却有多愁善感的气质。而先生那时却清澈得紧,像鲜嫩的山竹,既见风骨,又不乏秀丽洒脱。
先主在新野的宅院可真是小门小户,就如同先主当时寄人篱下的处境,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翔龙被困于枯池之中,不得施展。
我们到来之时,二将军和三将军正在正厅吃饭,老远就飘来一阵肉香和酒香,对于跟随先生隐居已久的我来说,简直像闻到了人世间的味道般兴奋。
“先生,真香哪。”我由衷地说,仿佛那浇了卤汁的烤乳猪已然就在眼前了。
“孩子,饿了吧,”先主怜惜地看着我,“一会儿可得多吃些,在备这里,那些客套可都用不着。”
我连忙回头去看先生。
“凉月,我们初来乍到,万万不可造次。”先生也微笑,不过他正了正衣襟,眼中有一丝思绪,很快便湮灭了。
“你看你,吓这孩子做什么。”先主回头嗔怪道,那一句嗔怪里倒有七八分柔情,他是真正高兴的,而且是高兴到不知说什么了,看着先生他就高兴,“孔明先生,只是些家常便饭,我这里的厨子手艺不好,明日你想吃什么菜,告诉我就成,他们做不成,我亲自下厨,好歹为先生做了来。”
“何劳主公,亮乃山野之人,什么都吃得惯。”先生盈盈地笑,他也是真高兴。
“对了主公,亮有一事相求。”他忽然停了下来,“请主公务必省去了那‘先生’二字,唤我孔明如何?亮总觉那两字太生分了。”
先主一怔,也停了下来,站定在那里望着先生,望着他宽如方玉的额头,修长浓郁的眉,七分忧郁三分狡黠的眼睛和薄而分明的唇,忽然他眼中含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渴望,一种也许他自己也无法意识到的激情在胸怀里涌动,那种情绪反映在表情上起初是沮丧的迟滞了,而瞬间梦幻般的光芒遮住了他的双眼:“孔明,告诉我,你可属于这人间?又或,只是备心头一个幻影罢了。”
“这人间本不在亮眼中,亮的一切属于主公。”先生迎着先主的目光,气若幽兰地说。
我咳嗽一声,先主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退了两步,连连道,“对了,对了,凉月饿了,走,孔明,咱们领凉月吃饭去。”
二将军和三将军在厅中大块朵颐,不断地为彼此斟酒,这场面叫我狠狠咽了咽唾沫。一些士兵在花园里操练,喊“嘿呀哈呀”的,作为一种伴奏。我看了看先生,他轻微地向我摇了下头。
三将军听见先主的脚步声,便扭头过去夹菜,又闷脸吃了一大口酒,咂吧着滋味,“二哥,今日酒发酸,酸的。”
二将军应和了声,“果真?”
“不信你尝,”三将军一脸傲慢道,“什么酸吧拉唧的臭儒生,卖的酒也酸吧拉唧的,下次可得换一家。”
这次二将军没有应和,而是转过身来打量着先生,也打量着先主,之后站了起来,“大哥,您回来啦,坐,快坐下吃饭吧。”
“不忙,”先主摆摆手,“云长,这位是孔明先生,快快与他行礼。”
二将军皱着眉看了看先生,一眼就看出他与自己的不同来。他那么干净,文雅,玉雕似的立在那里,动止都带着一股轻盈气,完全没有武夫的莽撞和粗鄙,于是不情愿的揖了一揖。
先生与先主彼此望了一眼。望和回望,后来成为他们交流的最主要方式,甚至比用嘴巴说的还多。语言的强大功能在先主与先生这里受到了怀疑,对于他们两个,眼神能表达的往往更细腻,更深切。
原本,细腻和深切的东西就是不可言传的。

 于是一望里,他知道他有办法获得尊敬和信任,而他知道他会保护他。
“翼德。”
不答应。
“翼德。”
还是不答应。真是死硬的汉子啊。
“三弟,大哥叫你哪。”二将军打圆场。
不答应。
“大哥,今天的酒不好,翼德的脾气也不好,酒不好,脾气就更不好了。您别计较,快坐下吃饭吧。”二将军一脸为难。
但更为难的在后头,那几上分明只摆了三双筷子,无论是任何食器,都只有三份。盘里的乳猪用刀解作三分,菜也拢作三扎。
我原以为先主会发怒,他那眉啊眼里的,柴火都堆了老高了,就差点一点。先生向他递了个眼色,轻微地摇了摇头,于是先主眼里的目光又变得柔软了许多。
他转向身边的侍卫,“去取两副碗筷来。”
“碗…碗…”那侍卫逡巡不敢明言。
“如何?”
“小的不敢说。”
“说。”
“碗被三将军砸光了,”那侍卫看看先主,又偷眼地去看张飞,“说…说是…是…是”
“是什么呀是?”
“说是兄弟三人,只三只碗便够,多出来一只岂非…要…要…”那侍卫又去看先生,“要喂狗。”好不容易才说明白。
“翼德你……”先主正要拍案台,却被先生又一个眼神制住了。
先主沉吟片刻,向左右道,“如此也好,分碗而食,倒显得生分了,去拿一副筷子,备今日与孔明军师同碗而食。”
此话一出,连镇定的先生都微怔了一下,吃了一惊,“主公,这……”他那白皙的脸由于某种不自然的感情而微微泛红了,虽然他不动声色,掩饰得很巧妙,只有了解先生的我才能看得出来。
“我与你君臣一体,有何不可?对了,”先主继续说道,“三将军的房间不用收拾了,他还住原先那一间,把孔明先生的东西搬到我屋中去吧。”
“主公,这,啊…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先生这样支吾其辞,原来他也有不冷静的时候啊。
“你不嫌我是一介武夫吧?”看到先生不冷静的奇观,先主似乎还挺得意地,眼里竟流露出一丝调皮来。
“啊……啊……亮绝非此意…是…是…”这次轮到先生结巴了。然而他最终咽了回去,以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三将军忽然放下筷子,夺门而出。二将军拦住他,“三弟哪里去?”
“去大哥屋里取俺的枕头。”
“呵呵,”二将军笑了起来,“你看你,昨夜一阵雷又奔到大哥那里去了,真像个孩子。”
“俺怕打雷,别的俺又不怕。”张飞大窘,拿环眼瞪他,哼了一声,大步走出了屋子。

 7.
人间的夜,果然与山中不同,隐约听见邻家庭院中的犬吠,甚至于夫妻吵嘴的谩骂,那一句来,一句去的,像一出戏似地远远唱着,绵绵不绝。先生的琴声,有一搭没一搭地从花园里传来,这样温柔宁静的月色,想来他在哪儿也绝不会错过的。
我住在先主房间旁的一个小偏屋里。半夜我爬起来,想去给先生盖一盖被子。刚走到廊下,就听见先主的声音。
“睡得着么?孔明。”
“恩。”
“什么叫恩哪?”
“恩。”
“那头不冷吧?”
“恩。”
“睡着啦?”
“恩。”
“算啦算啦,还想聊聊天呢,睡了也好,明日你不是想去操练士卒么,又要早起。”
“恩。”
“那我也睡啦?”
“恩。”
只听一阵动静,原来先主实在忍不住了,翻身起来看个究竟。
“啊,啊。”是先生的声音。
“怎么啦?”
“脚冷。”原来是先主一翻身,把被子揭起来了。
“原来你躲在被子里看书呢。”
“唔。”
“小心把被子烧着了。”话音里带着温暖的嗔怪。
“老习惯,改不掉了。”先生的声音,这次终于没有说恩,是认真的在回答。
“冻着了么?”
“没,也并不是……冬天……”先生的声音出乎意料地结巴起来。
“开春总是凉的,这样好些么?”
“哦……主公的手很厚实。”先生长吁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格外轻柔了,带着一种幸福的满足,“儿时我爹,和我大哥,都会替我暖脚。”
“哦?果真么?那你也替我暖暖罢?”
“待我把烛吹灭了罢。”先生把蜡烛吹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只听见轻微的鼻息声。可这漆黑并不寂寞,反倒使我觉得有种封闭的安全和暧昧。先主,果然是叫先生幸福的人啊。我愉快地怀着这个念头回去睡觉。相信这一夜,大家都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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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插楼大王来也……插完继续看……= =||【见谅哈~~~】
5
君臣控 2010-07-02 14:31:03
么么,顶上去~~~~


刚才一直在找文文……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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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6
玄明 2010-07-02 14:33:11

8
在新野的日子里,先主和先生维持了同榻不共枕的情谊。每夜一同批阅案卷,处理政务。先主究竟是凡人,铜漏壶里的水每到了同一个地方,他就开始瞌睡不止。而先生的精力似乎是永远也用不完的,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公务繁琐而缺少乐趣,尤其是关于粮草,枯燥的计算令人恶心,先生却总是不紧不慢地做着。 先主和先生并排做着事,常常做到一半先主的脑袋就开始慢慢下沉,最后索性彻底伏到案几上。待先生做完公务,并觉察到的时候,先主往往已经睡得很沉了。于是先生放下公文,让我提着灯,伏身把先主背到塌上去,再替他仔细掖好被子。
先主第二日清晨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先生往往还没有睡下。这叫他懊恼不已,下决心要与先生同甘共苦,可到第三日半夜,总是又把持不住睡着了。
我总该为孔明做点什么呀。先主老对我抱怨自己。

直到有一日傍晚,我去给先生送煮好的茶水,听见屋里传来争执声……
无论如何由您来做这些事情太离谱了。先生毫不掩示他的生气,声色俱厉地说。
为何?
今日主公怎么不来校场,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些事情罢?
反正校场有你孔明在么,备替你收拾收拾屋子,不好么?
唔。好久的一阵沉默,先生解下披风,顺手搁在架上。
怎么不吱声了,恼了?先主放下手里的衣物,走到他身边来,而先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退。
孔明不敢,只是这些琐碎之事,本该由凉月来做,主公实在不应当因为亮而荒废政务。主公志存高远,若是就此懈怠,亮便万劫不复了。先生低着头 说,藏起眼中复杂的情怀。
呵呵,军师说得太严重了。先主轻轻笑了,备总在想,每次你低头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亮什么也没想。
果真么?若是如此,又何必低头?
亮惶恐。
造谎。
亮没有造谎。先生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定在先主脸上,他的眼睛意外地有一点湿润。
你在想,早知道跟了这样的昏庸之主,不如留在隆中过清闲日子。先主也瞧着他。
亮没有这样想。头又低了下去。
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相比曹操孙权,备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只能到处乱撞,走一步算一步,备自制力不足,批着批着公文就睡去了,备的士卒像散兵 游勇,二弟三弟性情卤莽,又时时准备看你出丑,说实话,你后悔了么?
不,亮没有后悔。
名噪天下的卧龙先生,跟着备这样不济的一个人。只能为先生做些不济的事你心里嘲弄我罢?先主自怨自艾地说。
没有那样的事。请主公切勿妄自菲薄。
先主上前一步,突然用指尖轻轻去抵起先生的下巴,先生慌忙逃开了,并且伏跪了下去。
我若勤于政务,能使你欢喜么,孔明?
若是如此,亮是欢喜的。将士们和百姓们自然也……”
我问你一个人,你倒拿一群人来回答我么?先主蹲了下去,轻轻地,温柔地抚摩着先生柔软的头发,倒是我有些后悔,原本像你这样的一副画,是不 该放在战场上糟蹋的。
主公。先生的声音近乎于颞颥了。
备征战半生,早已不抱希望,如今见了你,心里不是滋味呢,若是早些…”先主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把胳膊放在先生的肩上。
主公请别再怀疑自己了。或许在曹操那样权倾天下的人身边能感到力量,在孙权那样根基厚重的人身边能感到踏实,可唯有在主公面前亮才觉得欢喜,心 里有暖意。这是再雄厚的势力也无法替代的,对于亮来说,主公是无可替代的人。先生轻轻地坚定地说,也试探着抱住了先主的脊背,他抱得温柔而犹豫,忽然想 到了什么似的,又仿佛触了雷电般地抽离出来,并且站了起来。
他回望一眼先主失望的眼神,似乎心有不忍,但终于转身去,
亮不该如此。凉月方才说要送些茶来,万一被他瞧见,总是不便的。那孩子一向爱敬我,我总得坦坦荡荡的才成。
我听他说到我的名字,连忙闪到柱子后头,把身子藏到一丛草木之中。
暧昧而缠绵的沉默,像在屋子里编织了一张网,牢拢了先主和年轻的先生,仿佛一种一旦开始就注定不会停止的心绪,一种心怀千缕而无法言明一层的情怀。似乎比兄弟情谊细腻一点罢,似乎比君臣眷恋沉重几许罢,然而终于看不清那多出来的一点,任凭它纠结,却点不破它。
我从没见过先生如此,他总是游离于那些凡人之上的,也许只有,在先主这里,只有在先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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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7
玄明 2010-07-02 14:34:50


玄德的回忆
1.
如今我说什么你也不能怪我了罢,孔明。
怀念你发怒时的样子啊。在别人的记忆里,孔明军师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人哪,只有我见过你发怒,对吧?每每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即便犯了错,牺牲了那 么多人,都是值得的。
你听到这话,会生气吧,一定又要教训备说,人主应当心怀天下百姓,为一个人冒失冲动是无谓的。可是,唯有你面对我失态,我才能稍稍感觉到一点相较 于旁人,我在孔明心里的不同。
孔明啊,你能理解这可怜的念头么?
现在想想,我究竟还是喜欢编织席子多过于做皇帝啊。你曾说倘使有一天替我匡复了汉室,必然要回到草庐里去,去跟清风明月作伴。假使真有那么的一天 的话,你会弃我而去么?这是多么难以想象的情形,我独自孤零零地待在黑暗的宫殿里,守着那僵硬的雕琢着丑陋花纹的卧榻,在冰冷而漫长的黑夜里煎熬,那些白日蝗虫一般群聚在大殿里的宦官和宫女们,此刻蒸腾般的消灭了踪迹。你也消灭了踪迹。没有你的声音,那么早朝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庆幸我的过错,与其等到那个时候成为众人唾弃的暴君,还不如让我先离开你,谅解我的私心吧。
从小母亲就不断地对我重复,我的父亲是汉室宗亲,可我甚至于没有亲眼见过他。为何我要为他的血统背负如此之多?我憎恶这血统,是它在你我之间筑起 隔膜,于是我先前是主公,之后是陛下,你对我要使用敬语,要如履薄冰,要诚惶诚恐。
而我又要感赖这血统,没有它的话,恐怕终就一生也无法遇见你。你躲在五色云雾里,只有白鹤和雄鹰才能接近你罢。
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是雄鹰了,直到见到你,当你披着一袭青色的袍,轻摇着羽扇,立于桃树下,那桃瓣在你头顶轻轻飘落,那时我才明白,我不过是一个 顶着姓氏光环的愚蠢武夫罢了。那一刻,我想停下来,不再四处奔波,不再追逐虚名,只要,和你在一起。
还记得我们那次未完成的拥抱么?你浮光掠影地用胳膊揽一揽我的肩臂,我心里便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欢喜。胃里很温暖,心里也很温暖。我那自幼就缠在身 上的胃疾,在你一次又一次拥抱里,不知不觉就好了。拥抱,也算是一种医术么?
然而之后子龙就来了,来通报曹操进兵的事。似乎凉月也早就在那里了。你向来是警惕的人,我也是,可是当我们一心看着彼此的时候,无形的铠甲被卸下 了,变得像婴儿一样脆弱而不设防。所以你常常跟我说,主公,再锋利的兵仞,杀人时毕竟还有一道伤口,情爱二字,却是杀人于无形啊。
那日,你与凉月都有一些尴尬,子龙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有时候我挺羡慕子龙的,他很简单,上进是简单的上进,就算悲伤也是简单的悲伤,他能单单纯 纯地爱敬你,而我就不成,我心里总是夹了一点杂念,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2
因了曹操的十万大军,那晚我头一次没有在批阅案卷时脑袋作小鸡啄米状。而你,头一次没有彻夜不眠,你将案卷统统丢在一边,先去煮了一壶芳香肆溢的 落枯茶,接着又拿了一块月白绸子去拂拭你的琴。
主公,铜壶滴漏已过了往常的一刻了,您不困么?你探过身来,我们原本是相背而坐的,此刻你的后颈靠落在我的肩头,你可真是个妖精啊,一双长长的眼睛,那满眶的温柔和俏皮惹得我心潮起伏,吓得连身子都不敢动了。
你如此只因信心满满,何以我要当作一种暧昧?
主公在为曹操那十万大军烦忧么?你跪坐起来,缓缓在我肩头拢上一条毯子,隔着那么厚重的一层,我同样能感受到你手指的修长和力度。
请主公不必烦忧,亮自有计谋退敌。你说,你的双眸平静如水,我却看见了最深之处的寒光,明亮,却又凛冽,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你呢?
只是,此计需主公亲为诱饵。你又说。你为我裹毯的手长久地停留在我肩臂上,于是那里便有一块皮肤,别于其它地方,温暖地灼烧起来了。
孔明,你不怕他们捉了我去么?我反手扣住了你的指,你却把手指微微一屈,抽离出来,于是毯子从肩头滑落到膝上。
那么,主公想对曹操伏首称臣么?你不回答我,却又问我。孔明啊孔明,天下的臣子只有你一人敢在主子面前耀武扬威的,可我却偏偏奈何不得你。
被人攻破城池,惟有死而已。若被捉了去,也惟有死而已。我仿佛发狠地说。
你笑了,其实我知道你爱听这句话,才故意说给你听的,我本不是二弟三弟,从心底里说,死亡和热血不能使我兴奋,也无法叫我沸腾,可是你的笑能够, 为你一笑,我可以假设我也会热血沸腾。
与其坐等敌军攻破城池,不如诱敌深入,亮再加以火攻。亮自会派赵将军保护主公。你的眼睛里满是对胜利的憧憬,你始终知道你会赢。你是如此年轻,战争在你眼中,是高深莫测的兵法,是游刃有余的游戏,你还没有见过血。你清澈的眼睛里还未有血光,无非是要检验一下自己的才智。于是我打定主意不要你 见到血。
备愿为先锋诱敌,只是,军师要坐守中军帐,等备回来。我回头看你说。
你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说,亮会照主公说的去做,不过不是等,是盼主公平安归来。我只觉得有什么在心头颤栗了一下,一句宽慰之辞,已使我神魂颠倒。
我大着胆子,试探着去握你的手。不想你却先将手搁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地抚弄我的嘴唇,我顿时口干舌燥,呆若木鸡了。你眼神迷离。我这才发现自从刚 才以来,你的眼神就一直如此,烛焰一般闪烁着,某一种情绪,在那焰尖上若隐若现,温润的白皙肌肤,此刻也从亵衣领口里显现出来。有些热。你皱了皱眉 说,果然,那玉般透明的脖颈上,蒙了一层薄而密的汗水。
你握了小盏,递到我唇边,
主公,方才亮所煮的并非落枯茶,是酒,一种气味淡淡,滋味绵长的酒。亮尝了一口,这酒叫人迷醉,因此又多尝了不少。
不少也叫尝么?我想说句笑话以缓和气氛,可似乎并未见效。
你默然不语,只是凑近过来,轻轻在我脖颈上啄吻了一下,那未束的长发流水一般倾泄进我的衣领,你把宽阔的肩膀完全埋进了我的胸怀之中,于是我的胸 膛仿佛被置于火上煎熬,身体如过千军万马般地振动起来。
主公,亮……盟誓倘使主公有甚不测亮必学屈子以死以死殉之。你一面吻我的耳廓,一面含混不清地发誓道。
我头脑里轰的一声,只觉身体软了下去,双臂死死地搂住了你。然而你忽然失去了知觉似的,整个身子彻底地埋进我怀中,并且沉沉地睡去了。
孔明,孔明你喝了什么?我拼命地摇晃你,孔明,你不要紧吧?
眠散,不可…”你在我怀里嘟囔着说,并且孩子气地翻了个身,揽住了我的腰,把脑袋枕在我的膝上,你的身体可真是削瘦而坚硬,宽阔 的肩膀,细腰。即便是孔明军师,也想睡得舒服一些呢。这一系列无意识的动作结束了之后,你立刻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闭着眼睛,抿着嘴唇,睡得无限安稳。
我把你抱到榻上,小心翼翼替你退去外衣,现在我忽然很镇静了,对一个可爱的孩子,还能生出什么邪念来呢?在这过程中,你总是不肯离开我的身体,不 断地凑上来,不断地把身体埋入我怀里,我这时才懂得你的依恋,哪怕只是恋阙之情吧,能这样被你依恋,总是幸福的吧。然而当你的外衣被退下来的时候,却有两包东西从衣袖里落到被褥上,我拿起一看,一包是催眠散,另一包是凝神散,凝神散我在打夜战时用过,将军们用它,是为了能够彻夜不眠。我的泪一下子流出来 了,原来你害怕自己失礼,每夜都靠这凝神散死撑,即便非同榻不可,也提前服了催眠散,以便快快睡去。你原知道自己把持不得,你心中所怕的,是你自己啊。一种疼惜和愧疚之情叫我透不过气来。
于是我走回几边,将那盏放入了催眠散的酒一饮而尽,回到榻上,把你揽在怀中,让你的发抵着我的下颔,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这样,我们就都不会失礼 了罢。




---此回复由玄明在2010-7-2 14:35:05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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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8
玄明 2010-07-02 14:38:45

先主有一种老老的美
-------------
我特爱这句,自认心领神会,和作者想到一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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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9
君臣控 2010-07-02 14:43:50
……

【惊讶】我看过……貌似是在诸葛亮吧里……

而且我还记得貌似没有完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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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0
玄明 2010-07-02 14:45:08

引用 君臣控 在 2010-7-2 14:43:50 时发表的内容:
……

【惊讶】我看过……貌似是在诸葛亮吧里……

而且我还记得貌似没有完结啊………………



正解,是坑,不过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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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1
君臣控 2010-07-02 14:50:29
……

亲爱的……最近看坑看多了……明明知道还往里面条的原因……

和你一样……偶觉得值……= =|||

【难道像咱们这样的银都很爱自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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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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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恋蝶 2010-07-02 14:58:18
还有么?难道就在这里坑了?
这文大好,狐狸好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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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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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寒 2010-07-02 15:34:10
不晓得什么时候作者才能看到并且过来填这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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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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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控 2010-07-02 19:46:50
亲爱的,我觉得作者不可能回来埋坑了……

我记得是很久以前就弃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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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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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困我困 2010-07-02 23:02:15
= =+
我还没有看
扫了一眼
看到“先主有一种老老的美” 让我想到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不过俺觉得,老老的美 应该是一种成熟D气质……素一种魅力呀

老男人浑身还不断散发魅力的范例忒多了 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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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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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7-03 08:39:59
今天才细看这一篇文,特别佩服这种能让君臣止乎礼的感情,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

为啥我写文,总会写成情爱捏。反省……

这文若不是坑,是一定会加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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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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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琴萧 2010-07-03 09:16:17
我觉得如果有人来填坑,下文一定很精彩

高潮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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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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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牛流马 2010-07-03 12:08:55
。。。。。。。

我记得我在亮吧看到的时候灰肠惊讶,亮吧什么时候开始让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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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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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凝眸 2010-12-20 01:36:12
淡淡的回忆,隽永的情感,LZ好文,等更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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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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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lrgl 2010-12-20 17:04:09
第一次看,淡淡的凄美很感人,可惜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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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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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uasakura 2010-12-20 18:44:25
这文挺老三风的。。。有些地方还是很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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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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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玄亮 2010-12-20 19:34:37
看过  很久的文了

喜欢这文里对先生和月英感情的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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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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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澈 2010-12-20 20:30:28
为毛我觉得有亮攻的影子?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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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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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月明 2010-12-31 15:12:32
早看过这文了,坑了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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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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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喫茶 2018-11-02 22:27:13
神仙文筆!!可惜又是坑(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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